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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生死一瞬

2020-10-10叙事散文雪梦
每当想起1997年4月10日那个黑色日子,仍心悸有余。那是个极平常的日子,之前并未预感有何不祥?那天的天气碧空如洗,阳光明媚,空气中挟带着丝丝凉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午9点,我骑自行车带着三岁多的儿子回家看望母亲。我们迎着宜人的
  每当想起1997年4月10日那个黑色日子,仍心悸有余。   那是个极平常的日子,之前并未预感有何不祥?   那天的天气碧空如洗,阳光明媚,空气中挟带着丝丝凉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午9点,我骑自行车带着三岁多的儿子回家看望母亲。我们迎着宜人的春风,悠闲地行在大学路上,我边骑车子边教给身后的儿子唱儿歌。突然,与我们反向行驶的一辆大货车似脱缰的野马横过马路中线,直冲我们娘俩而来。当时的我呆若木鸡,大脑一片空白,还未来得及反应到底咋回事儿?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一无所知了。   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待我有所知觉、似梦非醒之时,隐约听到了120幽长刺耳的急救声,听到了几个男人急促的说话声,声音似乎很遥远,但又异常清晰,似在天边,似在耳畔:“慢着,慢着抬,把担架放平,快进急救室”听着那声声军令似的口气,直觉告诉我是出了车祸。我想探起身子,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动弹不得。我想努力睁开眼睛,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蒙住,漆黑不见五指。待我完全清醒过来,我已躺在了急救室的床上。耳边只听到刀子、叉子的叮当声,刺鼻的来苏水味,接着脸部麻冷的剧痛牵扯得我浑身抽搐。小护士似乎感应到我醒了,轻声对我说:“你醒了?千万别动,我正在给你清理脸部及口中的沙粒及淤血”。

  我怎能躺得住。或许是天下母亲们的共性吧?我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孩子,我想歇斯底里,但喉头像有东西堵塞,欲喊不能。我强忍着全身撕心裂肺的疼痛,艰难地嚅动了嘴唇,最后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孩子,我的孩子在哪儿?”“你说什么?”护士把耳朵凑到我嘴边。我游丝般断续着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见我的儿子”“你就安心养病吧,孩子一切都好,毫发未损!”或许护士见多了类似这样的交通事件,说话的语气有点不近人情。我哪里会相信护士的话,非得见到孩子才肯罢休!当时我心里直犯嘀咕,我一个大人都撞出去了几米远,儿子才是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啊,他伤的咋样?我极力控制着焦躁不安的情绪,忍着大脑爆裂般的疼痛,我不愿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去想。小护士见我躺在床上哆嗦成了一团,大概是起了恻隐之心:“给你告诉孩子没事,你就是不放心,好吧,我这就去让他们把孩子抱来!”小护士看上去约莫是20左右的女孩子,未做母亲怎知道母亲的心呢?只见护士把我的淤血清理完毕,端着盛医疗器具的盘子退出了急救室。   不一会儿,一个穿警服的交警把满脸泪痕的儿子抱了来,交警指着我对儿子说:“孩子,快过去跟妈妈说句话”或许儿子惊吓过度,只见孩子张着迷惑惊悸的大眼睛呆望了我须臾,带着哭腔回头跟交警说:“叔叔,她不是我妈妈,我看见妈妈躺在那儿的地下死了”儿子用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门外的方向。急救室的空气沉闷,窒息。人们你望我,我望你,都沉默无语。   大夫嘱咐我躺在床上不要动,要暂时观察,怕是有脑震荡的迹象。我用眼神示意儿子来床前,哪怕喊一声“妈妈”也好。可儿子使劲拽着交警的裤管,逆叛、执拗着就是不肯往前挪一步。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我的心已明了,我的脸已变形的不成样子,已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也难怪儿子不认识妈妈。   但我内心还是感到了宽慰。万幸万幸,只要孩子无碍,我的容貌,我的皮肉之痛都不算什么了。   后来经过证实。那辆大货车的司机由于疲劳驾驶,跑错了车道,把我顶出去几米远后,冲上路边的马路牙子撞倒了一个10几米高的电线杆后,接着翻了几个大跟头,仰面朝天地躺在马路边了,司机亦受了重伤。由于大货车的速度极快,再加上惯性的作用,我脸部朝下滑行了几米,最后挫在了马路牙子上。现在想来,多亏了自行车后座的椅子紧,正好把儿子卡进了里面,所以儿子没有摔出去。摔出去的我整个脸部未有一处完好肌肤,尤其鼻翼下、嘴唇内外侧挫伤甚是严重,由于地面水泥、沙粒的摩擦,肌肉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缺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晓得,毁容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堪称是致命的打击。虽表面说无所谓,不在乎,但内心隐藏着说不出的万般滋味。   多年过去了,我清楚记得,因出差火速而归的老公见我刹那的眼神。温柔,疼爱,怜惜。当时我嘴唇肿得老高,不能启口说话,纵有万语千言也只能用泪眼与老公交流。老公轻轻抚摸着我肿胀变形的脸颊,热泪盈满了眼眶,他把我的头轻轻揽进肩膀,轻轻梳理着我脏乱的长发,喃喃说:“老婆,不要哭,要坚强”。我顺从地依着他的肩头,似乎依附着一座靠山,厚重,踏实了许多。我与老公都缄默着,因为我们明白此时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的,眼神及行动已说明了一切。那是婚后我第一次看见老公掉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深入骨髓的爱是不会掉眼泪的。我从未怀疑过老公对我的爱,因为我有许多实例可以证明,他对我的爱甚至胜过了自己的生命。那天我们就那样在床边相拥着好久,好久……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做完手术推回病房时的刹那,一大家子人陪我掉眼泪的情景我仍记忆犹新。我明白,无论你出了什么事,无论你身在何方?亲情是永远抹杀不掉的,亲情的力量是无限的。亦清楚记得同事朋友来医院探视我的情景,他们的安慰与鼓励让我重新树起了生活的自信,重新寻回了生活的乐趣!他们让我明白友情是心中一盏不灭的明灯,是心中永不消逝的太阳。在我住院期间,更令我感动的是年迈的公婆。我刚动完手术,因嘴不能张开,大夫建议我多喝些小米粥之类的流质品。公婆白昼帮我照看孩子的同时,还按时给我熬粥拖着病弱的身体往返7、8里路给我送来,再一口一口的喂进我的嘴里。那段时间,我拖累的一家人都憔悴了许多。   通过那次胆战心惊、刻骨铭心的车祸后,我深切体悟到了,我的生命在爱我的人心中是那么的重要。在那段漫长日子里,虽然每天都经历着病痛的折磨,但有亲人的关爱,有亲人陪在身边,心中倍感安全温暖。记得我的脸部逐渐消肿,渐次恢复原形时,老公把儿子带来见我。儿子进门后,直奔我的床前:“妈妈妈妈,你病好了吗?我和爷爷奶奶天天想你,我们回家吧!”我流着泪紧紧搂着儿子,亲着儿子胖乎的小脸:“好孩子,在家听奶奶话了么?”“奶奶每天睡觉前都给我讲故事,我可听话了,奶奶夸我是好孩子”“浩浩真是好孩子,妈妈病这就好了,过两天浩浩来接妈妈,我们一起回家,好么?”儿子兴奋地在病房里跑着、喊着:“妈妈要回家罗,妈妈要回家罗!”我一个月未见到儿子,感觉儿子真得长大、懂事了。   出院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肌肤护理及恢复,除去脸部及鼻翼下留下两道轻微的疤痕外,别无大碍。整体看上去,眼是眼,鼻子还是鼻子。记得出院不久,我故意问老公:“我破相了,变丑鸭了,你还喜欢我么?”老公正经地、表情严肃地轻轻扳正我的脸:“我看看还有无值得我爱的地方?嗯,这两道疤痕是我的最爱,因为它包裹并凝聚了我们原来所不知的许多爱,你不觉得这两道印记更像美人痣么?傻瓜,我更喜欢现在与众不同的你。” “去你的,你就会用甜言蜜语哄我开心。”我含笑推了老公一把。“老婆,外表美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生命,没有了生命,谈什么都是枉然”老公似乎若有所思。“所以我们要好好活着,我还要照顾你和孩子,还要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做儿子最爱吃的鱼香肉丝呢!我们立志做长生不老果吧,永生永世在一起”我眨巴着诡秘的眼睛望着老公。老公移开了我的视线,不敢再凝视我的眼睛,他绕到背后轻轻搂住了我的腰际,眼圈红了又红。

  是的,老公说得对。有生命就有一切。目击我事故现场的人都认为我生存的希望渺茫,还好,未伤到致命部位。   我经常十字扣心祈祷,感谢上帝,是上帝睁开了眼睛,赦免我一死。感谢上帝,明白我的心,因为爱我的人不肯我死,我自己也不肯,所以神也拖不走我。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时常从旭日东升怅坐到夕阳西斜,时常痴痴狂想:人生一世,究竟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天地之间,真得生死一瞬么?


[ 本帖最后由 雪梦 于 2008-11-14 07: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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