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灰　烬　　 　　1．由一个日子，可以联想到所有的焚烧和灰烬。比如纸，木屑，仿金属，或者说因记忆而成的一些燃烧。 　　十字路口，向左向右，都能到达天堂，地狱。而你却向上，漂泊在半空，让所有的纪念，悲恸成灰，无家可归。有许多青烟，或比黑更黑的颜色，袅袅而起，还原成蝴蝶。鸟雀。飞舞。翱翔。它们重叠在时间里的光斑中，徘徊在故乡和异乡之间，舒卷，眺望。 　　你的嘴唇缓缓移动着，呢喃着。“十月一，送寒衣”。 　　2．没有人能够到达裂纹的深处。就像没有人能穿越自己的城市却回不到家一样。你只有眺望。凄惨的嚎叫。一副老花眼，一只针线盒，保留了亲人的视野。唠唠叨叨，缝缝补补，偏转出一个异样的世界。而记忆却瘦骨嶙峋，空空荡荡。下一次，只意味着更多的断裂。或者说，连回忆也会断裂。亡灵，孤孤单单。你拿着的一件衣服，一本旧书，转瞬间，全部幻化成了纸的纹理，一摸就破。纸的一面印着死者，另一面看不到生者。恐惧，逝去，仿佛洗不净的肮脏，充满了血。没有血缘。只有残骸。 　　纸的焚烧，演变成一段不太流畅的音乐。缓慢升起。两代人，三代人，更多代人，在此刻，在微暗的火苗里，分享着暖暖的旧。以一张纸为界，分开阴阳两边，让所有回来的，回不来的故事都化为灰烬。 　　有鸟雀回巢的叫鸣。煽动。你听到了声音背后的静。猛烈，亲切，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只有告别。空无一人，一直到暮色偏昏。 　　3．草坟无视世界的空，一次又一次的突凸，与冷风邂逅。那么寂寥。你都忘了，葡匐在枯草之外，像一堆粪土。所有的疼，都储存积累成一点针尖样，然后尖锐地散落在风中。坟里坟外，两张熟脸两个微笑，严丝合缝，仿佛一个模子里铸成的一样。而你却感觉不到，这条相似的路上正渐渐长满了野蒿荒草。纸一样脆弱。你满腔的倾诉，却没有表达的语言和方式。只有越来越深的对望，和埋葬，流淌在纸衣上。你甚至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单。一种冷。一种无法承受的重。 　　你只想将所有的往昔记忆汇聚在窄窄的像框中。一排排屋脊、烟囱、树杈、鸟窝。一模一样的风景，一模一样的过去和未来。从地平线一直到脚下。可你没法丈量。聚焦。那些遥远，那些遗忘，比归程更紧的包围着你。黑暗中，你无法抵达，无法泅渡。那个比痛苦更痛的祷告，与纸垂直。或正被墓碑所记忆，所摧毁。一缕缕轻烟安静成一棵棵大树。有鸟雀啼鸣。明朝就在树的那边，轻盈成风。 　　你的相机抽空，被漆黑覆盖。 　　你已失忆。你只想做一个幸福的鬼魂。 　　4．那一刻，你就是纸。祭人，或被祭。在更高的空旷处，秋，以及一些时日已被漂的泛白。就像那些云朵，一朵一朵从深处涌出，虚幻成一件件易碎品。过去，是从一个鬼魂似的村子开始和结束的。但现在，它已经和时间无关。你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搓碎，攥紧，成灰，成雾，分不清彼此。废墟一样，坚硬成一种纪念。一个节日。 　　其实，纸就是一些旅程，虽然它常常会被鸟惊醒。在风的转弯处，有一尾尾羽毛飘过。腐烂，或沉沦。但没有回忆。你双脚伫立的地方，将长出一片片高粱。血一样的红。你知道，用不了多久，还会再死亡一次，也会再纪念一次。死亡，延续了生命，延续了节日。一首《安魂曲》，从远处教堂的十字架上渗出。轻淼沉寂。门锁着，唯有灰烬，沁着光，被一只只蝴蝶的翔舞一一穿透。它们的秘密赫然醒目。 　　你将离开，声音一样消失。什么也留不下。只有节日，才会唤回另一个切割后的念想。黑白黄灰，土一样安静。一直沉到了底。沉到了昨日。 [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08-10-29 14:3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