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新平——野牡丹
2020-10-11抒情散文雨夜昙花
聚会时,有人许久未到。朋友拨电话过去:“就等你了!”对方说:“别等了,我在新平。”朋友大叫:“新平?!顺便买些腌菜回来,再晚也等你!”那时我以为新平出产腌菜。“快来看马樱花,再晚就谢了!”有人热情相邀。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去新平,可惜仍然晚了,
聚会时,有人许久未到。朋友拨电话过去:“就等你了!”对方说:“别等了,我在新平。”朋友大叫:“新平?!顺便买些腌菜回来,再晚也等你!”那时我以为新平出产腌菜。
“快来看马樱花,再晚就谢了!”有人热情相邀。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去新平,可惜仍然晚了,只看到零星几朵,可就是那艳红的落花,也使得我念念不忘。那时我以为新平只有马樱花。
深秋去新平,是没有选择中的选择——避开大假时热火朝天的地方,找一处有山有水景色秀丽、食物可口、至少铺了柏油路的度假之地并不容易,虽然列出众多方案,但被一一推翻,不是嫌远,就是有人已去过,于是,新平浮了出来,虽然没有马樱花,但腌菜是四季的。
我没有想到的是,没有马樱花,竟有野牡丹。坐在车里就看到了它,虽然已不是盛季,花也不稀少,三五朵结了伴开在路边。有花开,总会让人温软,何况它虽然不如养殖在房前屋后、街道边、公园里的花朵又大又美艳,却也不似小家碧玉,玲珑袖珍。至少,走过它,不会无视它。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野牡丹。远在童年时期,我就见到了它。在父亲的一本中草药彩图书里,它夹杂在林林总总的草药中,一动不动。就是我快速翻动书页,它也安安静静的,自个开着永不凋谢的花。
那时书少,彩色的更少,这本书就成了我的宝贝。我最早的识字手册,就是它了,那时知道的,也就是植物的名字和毒性的大小。上学后,这本书仍然在我手中,不过兴趣已从彩图转移到彩图后的文字:功效和药用部分。我知道这些植物都长在山林中,记住它们的名字和性情只为了以后相遇时,能够有它乡遇故知的喜悦。
我家屋后是连绵的、高耸入云的山脉,书中植物都在那里自由生长。我能够去的,只是最近最矮的一座,这座名为金钟的山中没有野牡丹,没有很多我已熟悉的花和叶。我以为,等我长大,就能够去翻越那些积雪终年不化的山峰,一一探访那些生长在山林中尚未真正谋面的朋友们。但我没有长到能够走那么远的路,翻越那么高的山脉的年龄,就离开了家乡,也离开了高山,离开了我童年最悠长最渴望的梦想。
于是,山在我的世界里渐渐退开了,到如今,就是要仰望,看到的也只是楼顶上的避雷针。这也算是世事莫测吧。
有时候,我会想念童年时我家屋后的野草,紫花地丁、车前草、芭芭叶、酸浆草……其实它们现在仍然在我家屋后生长,但是在城市里,它们生存的空间非常窄小,只能悄悄长在花坛里,不但得避人耳目,还要祷告有位不那么认真的园丁。
但我很少去关注它们,也不再去理会它们的性情。虽然很多次,我想放慢脚步,看看这些在城市里生活得小心翼翼的野草们,却总是匆忙——赶着上班,赶着回家,赶着买菜,赶着送孩子去上课,甚至,赶着去玩乐。玩乐,会选在山间,也不过是寻处空气清新、景色宜人的地方,聊天,吃饭。有时候我会想,山越退越远,并不是城市越来越大的缘故。就如植物越来越机械,并不是因为人们越来越忙碌。
没有去留意它们,却会想,我是率性的,还是挤在不属于自己的花坛里,悄悄生存的?我是天然的,还是不知不觉间被改良过的?我和曾经天天照面的野草们,现在也是天天相见的,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去想念我童年时的它们,又或许,只是想念那个无忧无虑,把寻遍中草药书里的所有植物当成毕生宏愿的童年罢了。
想归想,我已没有了那种翻一座山,认识它所有植物的心情和愿望。在生活齿轮的运转中,很多东西会渐渐淡漠,甚至忘怀。因而,我以为自己已忘记那本书中从未相见过的植物,却在一照面之下就说:“野牡丹。” 原来很多东西不用回首,它也在记忆里生了根。
这不期而遇的第一次谋面,并没有太多的欢喜。反而是母亲,为这些花有几分喜悦:“我不知它的名字。”
我没有再重复它的名字,不过又说道:“爸爸那本中草药书里就有它。”
母亲说:“我没注意。”
其实我也知道,母亲不会挂心这些花呀草呀的,这些只是点缀,而不是轴心。
但那本书和书中植物,曾是我童年世界的重心。我记得自己曾经非常喜欢这朵花,认为它在整本书中仅略逊于马樱花。真正看到它,发现它并不是那么美,至少不会让人惊艳。它有四片圆花瓣,展得平平的,像瓦片,一片微微压住另一片,如此形成一个圈,没有空隙。雄蕊黄色,一小群向上伸起又向下弯下,再向上翘起,如此曲折,就像女人心事,刚刚摸到门道,忽然一个八十度的弯转,教人再次摸不着头脑。于是,朱红色的雌蕊就向下形成一道弧线,好像任你怎么弯来绕去,都还在我的包容中。
谢后的花,不见花瓣,只余一只只花瓶状的籽囊,瓶身长着许多绒毛,瓶口边沿整齐,多向上,就似要接满露珠以便插花一般,可是,明明花已谢落,不知去向。那么,它接满了露水,等什么呢?
回到家后,我没有急于找出那本书来,我相信自己的记忆。整理照片的时候,再次看到它。深秋的它,花少籽多,依然没有倾国倾城的美,但我庆幸,在这个秋天的新平,我终于迎上了它的花开。这时才去把那本我依然珍视的书翻开,书中并没有说它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名字,只说,还有一种相似的植物,名叫多花野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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