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抱残守缺的爱情

　　我是在一次聚会上看到他们两人的。 　　看着K紧挽着那女孩进来，我有点疑惑：这感情好得非这样人前人后地表现吗？没细看，只觉得那女孩不算多年轻，不是多漂亮。而且站在瘦小佝偻的K旁边，她显得过于高大丰满了，反正他们在一起给人很不协调的感觉。 　　朋友不是很多，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话题比较集中。对于新来的这个女孩，大家除了从K的介绍中了解了她的名字，也没再多问。只有K不时地给她搛菜倒水，很是周到。虽然不被注意，那女孩却主动在大家聊天时突然大声插话，并不时大笑，总是她自己开心半天，响应的人却不多。她笑时缩起下巴，张大嘴，那样子十分夸张；在不说话时，她总爱象戴老花镜的老人一样，从镜片上面用很慢的，类似探照灯的眼神扫过桌上众人，这个动作让我感觉很怪异。我庆幸不用坐她身边，看她这样打量人，听她那些突兀的看法，虽然有些相当深刻。 　　有一阵子她的谈话引起我的关注，因为她一直在注意我女儿和她小伙伴的动静。在我们谈话的停顿期间，她又突然大笑着说开那两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姑娘：“这俩小家伙真能！刚才说给洋娃娃看病，说什么白细胞红细胞，太能了！我是搞医的，听着就亲切。”她又说：“我从小就被带着经常去医院看眼睛，特别不喜欢医院，没想到工作了还是进了医院。”我又仔细看了她的眼睛，在深色眼镜后面，能看到她深陷的眼窝，但以我的近视，却看不出更多的问题来，我只能判断她有眼疾。 　　K在旁边解释她在医院上班，自己又开了私人诊所给人按摩。我来了兴趣，坐到她身边，告诉她我颈椎不好，让她看看。看她茫然坐着，我反应过来，主动把她的手拉到我脖子上，她立即用专业的手法拨开我的长发，把头一拍，让我俯首低就，在脖子上一阵按摩，然后就生理弯曲、椎间隙、椎孔什么的说了一堆问题，和医院做X光检查出来的没什么两样，并给我提供了治疗方案，一点不象我担心的那么麻烦，我不由佩服起来，衷心地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在她去卫生间的间隙，K小声地对我说：“可惜了呀，眼睛不好，不过，也没什么，我是她的眼，她是我的腿。”已经成年的K身高不足120厘米，而且有些驼背，行走虽然没有问题，但有些跛，比常人慢许多。我从女孩摸索着出门的步态也猜测到了，她是个盲人。 　　一会儿，女儿陪着那女孩回来了。她笑着告诉我，路上女儿的小伙伴问：“阿姨为什么要我们陪着才能上卫生间？”女儿就说：“你没发现阿姨眼睛看不见吗？阿姨是个残疾人。”听到“残疾人”这个词我有些尴尬，但她却毫不介意，继续笑着说，K的侄女告诉她：“在残奥会上看到好多你们这样的残疾人，坐在轮椅上什么都会，还有好多人拿到金牌，可厉害了！阿姨你看不到也不要怕，有我呢，我可以帮你。”她幸福地笑着，还不忘解释刚才不小心踩到女儿，向女儿道歉，女儿那天十分懂事，她说：“没关系，阿姨，你要再上卫生间就叫我，我再陪你去。”她就高兴地摸女儿的头。 　　K说，女孩很好强，大学毕业后还一直坚持自学，而且积极参加社会活动，在上学期间就被首府几家电台报道过事迹，他们恋爱五年了，但女方家里一直不同意婚事，因为他已经四十大几了，女孩才三十出头。但他们对这份感情很坚定，已经决定了就在今年结婚。我举起杯向他们祝福，却发现那些套话很难表达心意，我只能说：祝你们永远幸福！女孩端起杯就要喝，K说：“你平时不喝这么多酒的。”女孩灿烂地笑着说：“我今天高兴，这个酒我非要喝。”然后将酒一饮而尽。这次站得近，我再细看她的眼睛，那双似被雾锁的眼睛无神无光，平静得如同一池深山的湖水，但她的微笑却一直在嘴边挂着。 　　说到婚礼，K大大咧咧地让大家替他们选日子，女孩在旁边说：“反正这事不能你说了算。”半是戏言半是认真，大家都笑，K在旁边就家务事开始发难，女孩就笑着反驳，一番毫无火药味的争吵秀的却是他们的甜蜜。 　　饭后，K开出他的三轮车，载着他的未婚妻，非要送她回家，大家说喝酒了不要开车，他不同意，有人说：人家就是要天天这样甜蜜呢。他们在车上就很配合地一起甜蜜地笑。临走时还不忘记叮嘱我们：我们结婚时要来呀。 　　我说，一定会去的。 　　　（2008-10-6　　　　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