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云台山下的风雨历练
2020-10-12抒情散文马霁鸿
自从一九七三年离开永胜二中,已经三十五年了,这差不多是两代人的岁数哪。但在二中经历的生活,就宛如昨天我在院子里浇花水一般,近着哪,亲着哪。当时想着,这一瓢水,虽然是淋在我家的院子里,但说不定它会穿越时空,顺着我梦魂萦绕的路径,泼洒到永胜二中
自从一九七三年离开永胜二中,已经三十五年了,这差不多是两代人的岁数哪。但在二中经历的生活,就宛如昨天我在院子里浇花水一般,近着哪,亲着哪。当时想着,这一瓢水,虽然是淋在我家的院子里,但说不定它会穿越时空,顺着我梦魂萦绕的路径,泼洒到永胜二中的花台里去,滋润出芬芳四溢的花朵。
是的,我们是二中培育出的花朵。现在,该到我们培育更多、而且更艳丽更芬芳的花朵的时候了。
就在前几天,与永胜二中的几个校友相聚在一起。他们问我,老大哥,二中就要举行建校五十年大庆了,你回不回去?我从侧面回答道:“到时候你们小字辈敢不回去!”
我说这番话,是有底气的。我乃是永胜二中首届高中班的学生呀。更何况,我所在的班级是高一班——尽管,我那时年岁很小,比起同届同班同学中的老大哥,小去了七八岁。
年龄小无妨碍。望一望二中倚靠着的云台山,就来了信念,期纳这么个小地方,二中这么个小校园,都有云台山加以护佑,我这么个小小学生,云台山怎么就不照应我呢!
云台山是照应我的。但首先还得在这山上与山脚经过一番历练。
在二中历练的情景,课堂学习方面的状况,自然严肃、严厉亦复严谨(否则,我辈也掌握不了现在这些知识),具体情况,我以后再说。
我当下最想表达的是,永胜二中利用“旁门左道”的教育给予我们综合进步的种种情形与自己的心得。
同学们,到云台山上砍柴去!
响应学校的号召,我们上山去了,砍柴去了,砍柴来卖给学校的食堂——学校鼓励学生勤工俭学,不到市场上去买柴,而专门收购学生砍来的柴——干柴也罢,湿柴也罢,松柴也可,栗柴也可,只是在价格上有所区别。我就和一干同学上山去了。我本来是有劳动力的,但在涛源老家,习惯了背东西,上山砍柴,也只乐于拖柴筒子(大树的一段)——将一大个柴筒子拖到金沙江边,几人的柴筒子用“蚂蟥钉”一钉,成了个筏子就划向对岸,何等痛快!何等惬意!到这云台山上去砍柴,只好顺应二中所在地期纳街的习惯,挑担子。砍柴,我可熟悉,分分钟就砍了一大堆。扎挑子,不大熟悉,可也扎出了一个模样。那就挑着上路吧。百来斤重的柴担子,下坡路上没几步,就撑不住了,柴担子左边晃一晃,右边悠一悠,差一点就将人甩到悬崖下边去。赶紧撂下柴担子,坐在一边喘气。这时,袁德林来了,庞兆光来了,史荣也来了(他们都是进深山砍干柴去的)。于是,他们一人一程地交换着将我的柴担子挑到了学校的食堂前面(其间以种种动作教我怎样掌握担子的平衡)。那年子,我十五岁。
此后,学校的柴禾越来越多,如山堆积,怎么也用不完。但又不好拒绝学生的勤工俭学热情。幸好,学校一旁修建林区公路,在土锅村那里有一个食堂,于是,学校就去为我们联系,让我们的劳动成果转让到那里去。
刚到二中的日子,我们还到满官去学农。清楚地记得,我们是背了行李、自带饭碗到满官去的。尽管学校到满官不过二三公里,完全可以早出晚归。但我们却在那里驻扎下来了。我们将简陋的行李在生产队队房的楼板上铺展开来,就跟着农民伯伯进入了田间。这时,时令已经进入深秋,大春作物都到了收获的时节。农民伯伯只能凭空比划,虚拟着讲些粮食作物栽培与管护的知识。但我们却是认真听讲的,听他所讲的内容与我们老家的产粮经历有何不同。更认真的行为,我们却用到满官的山里去了——去那里掰包谷,摘黄豆,刨洋芋,享受丰收的喜悦。 尽管我们大部分同学来自农村,从小干农活,但在这里却学到了科学种田的种种知识,同学之间也更加了解,相处更加融洽。
我们还到期纳轧花厂学工,其中学会了使用扳手、钳子、起子等基本的工具。也学会了接电线、安电灯的种种技能。
我们还经历了守校的锻炼。每到寒假、暑假,大部分教师都要回家,学生们也都需要并且渴望着回家。学校就空了,得有人守护呵。于是,有这么两次,我就主动报名留校。留在校中,可不是让你享清福。校园里的操场、球场、水沟与道路,要打扫得干干净净;校园外的那些校地里的庄稼,既要防四只脚的野兽来糟蹋,又要防两只脚的人来偷盗,日里夜里都得睁大眼睛,握牢棍棒,将之守护得安安全全;菜地里的那些活儿,也是蛮累人的,成熟了的菜,要采摘了卖到土锅村的林业公路食堂去,收来的钱要上缴做账,空下来的地块,须得用锄头翻耕,施上肥,泡上水,撒上菜籽或者栽上菜秧,正在成长着的菜,则要对之进行浇水、施肥、捉虫等等一系列管护工作;还有那几座厕所,要将之掏空,并且打整得整整洁洁。而最重要的是,守护好校园里的食堂、礼堂、图书室、宿舍、教室,以及一桌一凳,一草一木。要做好这些工作,我们这些十五六岁(当然有个别人在二十岁以上)的学生,能不全力以赴吗!于是我们分成了几个组,有的组打扫卫生,有的组管理菜地,有的组护卫庄稼,有的组则轮班睡觉,昼夜在校园内外巡查。到新学期开始,我们将一个安全的学校、整洁的学校、增加了财富的学校交给了班主任以及学校领导。
最让人兴奋的是学校组织的墙报、黑板报出版活动。
那时,墙报,在重要的节庆时才出版。而黑板报,则是定期刊出的。就在某期黑板报上,看到了彭友邻写的《寻骡记》,开了眼界。彭友邻,年龄比我略大,却因家庭成分的原故,入学比我晚了一年。尽管如此,一跨进二中,就显现出了他的强健根柢。他字写得好,文章更写得好。他写的这篇《寻骡记》,说的是生产队的一匹骡子走失了,生产队组织人员到处寻找,翻过很多山岭,涉过很多山涧,经历了很多艰辛,大家为了集体的财产乐于吃苦,勇于牺牲。这匹骡子后来找没找到,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文章的精妙之处至今记忆犹新——它叙述具体,描写生动,感情细腻亦复真挚,对细节的描摹与心理活动的刻划匠心独运,灵动传神。《寻骡记》对我的记叙文写作很有启发。在这之前,我的文章品种当中,记叙文是一个弱项。看过这篇文章之后,我就有意识地将自己的记叙文章加以细细打理了。
以上种种,用现在的话来说,恐怕算得素质教育了吧。
这些素质教育弄下来,好像耽误了学习时间。但我觉得,我们当时所学得的书本知识并不见少。若干年来,我曾经与不少毕业于文学、哲学、历史、地理等等不同学校的文科专业的大学生进行过交流。交流的结果,真的有点让人心坠坠的——除了个别人还算有点学养,大多数人不但在观点意念上没有自己的主见,就连一些常识,都远远不如我这个没有专业可言的小老头(言外一句,有的小伙子,竟然在我与他们进行学术交流时,在我这个父辈面前款款地翘起了二郎腿——真不知道他的父母、他的老师对他的教育是怎样施职的)。而我们所掌握的这点文科知识,基本上是在高中阶段所学到的呀。搞不懂,猜不透,现在的大学里,教师教些什么,学生学些什么。更闹不清,现在的大学,到底“大”在哪个旮旯。
话语扯远了,拽回来。
我们那时是怎样学习的呢?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写过。现在不妨回溯一下。只简约地讲上两点。
踩坏了上街子的田埂。每到夕阳西下,我们吃过晚饭以后,都喜欢到学校大门外边的田野里去,行走在上街子(也就是学校所在地的那个村子)的田埂上,边漫步边看些教科书上的内容,或者作一些追思与畅想。春天的暖风里,伴着荷香细细吟哦杜甫“点水蜻蜓款款飞”的气韵;秋光灿烂的霞彩下,则在一派稻香的氤氲中,体味“长河落日圆”的意境。走去走来,徘徊辗转,脚步都落在那几条田埂子上,久而久之,农民伯伯平时要用很多功夫割去的田埂上的杂草,都被我们踩得发不了芽,只留下光溜溜的一条条田埂。
挑灯夜战。当时二中虽然安装了电灯,教室里有了个现代化的模样,但那基本上是做个样子的,用老农民的话来说,就是聋子的耳朵——配搭。一年下来,电灯亮不了几个晚上。晚上学生上自习,真正管用的还是汽灯。但汽灯有个熄灭的规定时刻,一般来说,到了九点到十点,就熄灯了。汽灯熄灭之后,教室里仍然灯火通明。这时,大多数同学依然恋着课本,赖在教室里呢——我们从桌空里,或者墙边、窗台上拿出用墨水瓶等容器自制的煤油灯,或者蜡烛,将之点燃,照耀着我们的求学之路,进步之路。值周的老师和班主任数次来劝告,甚至赶撵我们离开教室去睡觉,效果都不明显。夜深露凉,连狂躁的蚊子都懒得扇动翅膀了,激情的麻拐也关闭了聒噪的嗓门,教室里仍然摇曳着淡黄的灯光。
我们就是这样勤奋着度过了那些宝贵的学习时光。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这拨同学,有的已经退休,有的早当了爷爷奶奶——早过了正午时节。但一说起永胜二中,我们禁不住青春勃发,敢于一拍胸脯,响亮地说:我们是二中合格的高中毕业生!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