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外号背后的故事(六)灶神菩萨
2020-10-12叙事散文秦时明月
灶神菩萨灶神,我的老家的人又称之为灶神菩萨。就是农历每年腊月二十三“送灶”腊月二十九又要接回来的那一位尊神。但是我这里要讲的这个灶神菩萨,不是指这个,而是我的一个初中同班同学。灶神菩萨家里兄弟姐妹一共六个,他是老幺。他的年龄与他大哥的儿子差
灶神菩萨
灶神,我的老家的人又称之为灶神菩萨。就是农历每年腊月二十三“送灶”腊月二十九又要接回来的那一位尊神。但是我这里要讲的这个灶神菩萨,不是指这个,而是我的一个初中同班同学。 灶神菩萨家里兄弟姐妹一共六个,他是老幺。他的年龄与他大哥的儿子差不多一般大。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灶神菩萨这个老幺儿就极得他年事已高的父母的宠爱。每当家里人做饭是时候,他都要守在灶旁,眼鼓鼓地望着菜板和锅里,随时希望得到提前的额外犒赏。乡下人祭灶神菩萨,为了方便,常常就把烟囱的石头底座雕刻成灶神,这样那灶神便时常守在锅台边,样子和我这位同学差大概不多。于是,灶神菩萨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我那同学的外号。 虽然我们两家的距离只有两块水田,我和灶神菩萨做同学却是在上初中时了,那时我们都十二三岁。学校在好几里路远的升斗坡,中午是不能回家吃饭的,我们多数时候就忍着饥饿,等下午放学回家再吃(我后来严重的胃病就是那时候开始的)。灶神菩萨却是每天上学时都有他母亲为他准备的有盐有味的饭菜,并且用搪瓷缸装好,拴一条带子让他提着。这让我很是羡慕。好在灶神菩萨虽有些被娇生惯养,却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就常常硬要把他的饭菜留一半给我吃,我开始推却不过,也实在是饥饿难耐,就吃了几次;后来我就坚决不吃他的饭了,因为那让我实在太难为情。当我坚决不吃他的饭的时候,他也坚决不让他母亲给他准备午饭了,他说要饿我们一起饿。这个灶神菩萨,是他妈个犟卵——他母亲这样骂他。 灶神菩萨兜里常常有花生胡豆之类的零食,那也是宠他的母亲给他准备的。每天上学他都要在大堰田那个大水缺边等我,当我们一起上路的时候他就把零食塞一些在我衣兜里,于是我们就一路嘁嘁嗑嗑地嚼着上学去。有时没有零食,灶神菩萨也有自己的办法,就是在书包里装一袋麦子或者米,拿到学校附近的孙家湾孤人孙大得家里去换李子桃子之类的东西。是你妈妈给你的吗?我看着麦子或者米问他。是我悄悄偷的。他笑咧咧地说。他的几个嫂子都对他母亲对他的溺爱有意见,而且又没有分家的,他竟然敢偷家里的粮食,这让我很震惊;当他把换来的李子桃子塞给我的时候,我心里已满是惴惴不安了。 三年的初中同学,我才完全见识了他淘气顽劣的一面。虽然我都不算安分之辈,比起灶神菩萨来,我却只是个“小巫”。夏天上学路上感觉热了,他竟然脱光了跳进路边院子的水井去洗澡,被一个胖得出奇的女人捉住,没收了衣裤,灶神菩萨就一丝不挂地一直追到胖女人的家里去,硬是撒泼打滚地要回了自己的东西。他爬到一家人的桃子树上去偷桃子,被人发现,一紧张,竟然从树上掉下来,直接砸到了房顶上,砸穿了房顶,跌坐在一个臭气熏天的猪圈里,弄得他大哥来说了好多好话,费了半天时间才给人家把房顶修好。还记得初中即将毕业的时候,我们的老师为了给我们几个成绩拔尖的学生辅导,让我们提了油灯在学校上夜课。我让灶神菩萨留下来陪我。结果有一天晚上,老师在讲课,他就在桌子上烧废纸玩,不知怎么就把前面一桌的女生的裤子屁股那个地方给烧了一个大洞。女生当场边跳边拍,又哭又叫。出于对他留下来等我的感激,我那次那毅然替他背了黑锅,结果被那个叫文主任的人叫到办公室猛扇了两个耳光,还被骂为牛氓,还被勒令将女生的裤子拿回去让母亲补好交回学校来。而且这事最让我受打击的还是,后来竟然被同学们取笑为“给女生缝裤子的人”,使我羞愧难当。 初中毕业了,灶神菩萨没有考上高中。我进县城上高中后,基本上就和他没有了联系了。在我上大学那一年,听说他到陕西当兵去了。我毕业分配出来在老家所在的区中学任教那一年,又听说复员回家了。不过,一直都没有联系。有一天,他到学校来找我了,看起来还和以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身体强壮了许多。几句寒暄之后,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将他在部队的经历,什么偷当地老乡的核桃,什么套老乡的狗,什么和当地群众打群架……他讲得眉飞色舞,口沫飞溅,也不管你爱不爱听。以后好多年的每次见面,几乎都是如此。我就奇怪,他怎么就只记得当兵的经历呢?他怎么就只记得那些并不很光彩的经历呢?这个灶神菩萨,真是个怪人! 又是几年之后,我们见面,他除了那些固有的话题之外,终于添加了新的内容。听说他在跟他的一个战友跑生意。所以,一见面他往往开口就问:“你说这个生意咋个没有得搞头嘛?连傻卵都赚得到钱的!”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口沫飞溅地讲起来。告辞的时候就向我借路费。 如是多次,我还是没有见他有什么发达的迹象,见面先是重温他的当兵往事,接着就是听他天花乱坠的赚钱秘诀,最后是借路费……当然那借过的路费是从来没有还过的。 直到三年前,我才晓得,这个灶神菩萨,已经在家里呆了好几年了。生过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他的命;所做过的生意,几乎没有一次是赚到过钱的;老婆给他生了两女儿,据说读书还可以,为了孩子,老婆独自外出打工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现在他就呆在老家,勉强地侍弄自己那点田地,空下来时打打一块钱一炮的麻将。他就这样,守候着他那两个周末回家的女儿,守候着这个家,等待着他出门多年的老婆的归来!
灶神,我的老家的人又称之为灶神菩萨。就是农历每年腊月二十三“送灶”腊月二十九又要接回来的那一位尊神。但是我这里要讲的这个灶神菩萨,不是指这个,而是我的一个初中同班同学。 灶神菩萨家里兄弟姐妹一共六个,他是老幺。他的年龄与他大哥的儿子差不多一般大。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灶神菩萨这个老幺儿就极得他年事已高的父母的宠爱。每当家里人做饭是时候,他都要守在灶旁,眼鼓鼓地望着菜板和锅里,随时希望得到提前的额外犒赏。乡下人祭灶神菩萨,为了方便,常常就把烟囱的石头底座雕刻成灶神,这样那灶神便时常守在锅台边,样子和我这位同学差大概不多。于是,灶神菩萨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我那同学的外号。 虽然我们两家的距离只有两块水田,我和灶神菩萨做同学却是在上初中时了,那时我们都十二三岁。学校在好几里路远的升斗坡,中午是不能回家吃饭的,我们多数时候就忍着饥饿,等下午放学回家再吃(我后来严重的胃病就是那时候开始的)。灶神菩萨却是每天上学时都有他母亲为他准备的有盐有味的饭菜,并且用搪瓷缸装好,拴一条带子让他提着。这让我很是羡慕。好在灶神菩萨虽有些被娇生惯养,却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就常常硬要把他的饭菜留一半给我吃,我开始推却不过,也实在是饥饿难耐,就吃了几次;后来我就坚决不吃他的饭了,因为那让我实在太难为情。当我坚决不吃他的饭的时候,他也坚决不让他母亲给他准备午饭了,他说要饿我们一起饿。这个灶神菩萨,是他妈个犟卵——他母亲这样骂他。 灶神菩萨兜里常常有花生胡豆之类的零食,那也是宠他的母亲给他准备的。每天上学他都要在大堰田那个大水缺边等我,当我们一起上路的时候他就把零食塞一些在我衣兜里,于是我们就一路嘁嘁嗑嗑地嚼着上学去。有时没有零食,灶神菩萨也有自己的办法,就是在书包里装一袋麦子或者米,拿到学校附近的孙家湾孤人孙大得家里去换李子桃子之类的东西。是你妈妈给你的吗?我看着麦子或者米问他。是我悄悄偷的。他笑咧咧地说。他的几个嫂子都对他母亲对他的溺爱有意见,而且又没有分家的,他竟然敢偷家里的粮食,这让我很震惊;当他把换来的李子桃子塞给我的时候,我心里已满是惴惴不安了。 三年的初中同学,我才完全见识了他淘气顽劣的一面。虽然我都不算安分之辈,比起灶神菩萨来,我却只是个“小巫”。夏天上学路上感觉热了,他竟然脱光了跳进路边院子的水井去洗澡,被一个胖得出奇的女人捉住,没收了衣裤,灶神菩萨就一丝不挂地一直追到胖女人的家里去,硬是撒泼打滚地要回了自己的东西。他爬到一家人的桃子树上去偷桃子,被人发现,一紧张,竟然从树上掉下来,直接砸到了房顶上,砸穿了房顶,跌坐在一个臭气熏天的猪圈里,弄得他大哥来说了好多好话,费了半天时间才给人家把房顶修好。还记得初中即将毕业的时候,我们的老师为了给我们几个成绩拔尖的学生辅导,让我们提了油灯在学校上夜课。我让灶神菩萨留下来陪我。结果有一天晚上,老师在讲课,他就在桌子上烧废纸玩,不知怎么就把前面一桌的女生的裤子屁股那个地方给烧了一个大洞。女生当场边跳边拍,又哭又叫。出于对他留下来等我的感激,我那次那毅然替他背了黑锅,结果被那个叫文主任的人叫到办公室猛扇了两个耳光,还被骂为牛氓,还被勒令将女生的裤子拿回去让母亲补好交回学校来。而且这事最让我受打击的还是,后来竟然被同学们取笑为“给女生缝裤子的人”,使我羞愧难当。 初中毕业了,灶神菩萨没有考上高中。我进县城上高中后,基本上就和他没有了联系了。在我上大学那一年,听说他到陕西当兵去了。我毕业分配出来在老家所在的区中学任教那一年,又听说复员回家了。不过,一直都没有联系。有一天,他到学校来找我了,看起来还和以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身体强壮了许多。几句寒暄之后,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将他在部队的经历,什么偷当地老乡的核桃,什么套老乡的狗,什么和当地群众打群架……他讲得眉飞色舞,口沫飞溅,也不管你爱不爱听。以后好多年的每次见面,几乎都是如此。我就奇怪,他怎么就只记得当兵的经历呢?他怎么就只记得那些并不很光彩的经历呢?这个灶神菩萨,真是个怪人! 又是几年之后,我们见面,他除了那些固有的话题之外,终于添加了新的内容。听说他在跟他的一个战友跑生意。所以,一见面他往往开口就问:“你说这个生意咋个没有得搞头嘛?连傻卵都赚得到钱的!”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口沫飞溅地讲起来。告辞的时候就向我借路费。 如是多次,我还是没有见他有什么发达的迹象,见面先是重温他的当兵往事,接着就是听他天花乱坠的赚钱秘诀,最后是借路费……当然那借过的路费是从来没有还过的。 直到三年前,我才晓得,这个灶神菩萨,已经在家里呆了好几年了。生过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他的命;所做过的生意,几乎没有一次是赚到过钱的;老婆给他生了两女儿,据说读书还可以,为了孩子,老婆独自外出打工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现在他就呆在老家,勉强地侍弄自己那点田地,空下来时打打一块钱一炮的麻将。他就这样,守候着他那两个周末回家的女儿,守候着这个家,等待着他出门多年的老婆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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