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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外号背后的记忆(四)

2020-10-13抒情散文秦时明月
外号背后的记忆(四)说“外号”太老土,但是,文明地叫“外号”其实就是“绰号”。乡人把“外”字变调为上声,变调之后,就产生出一种只可意会而不易言传的意味来,反复揣摩,似乎有着“不正宗”“不端正”“不严肃”“不古板”等既不确定也可以肯定的含义来
                    外号背后的记忆(四)   说“外号”太老土,但是,文明地叫“外号”其实就是“绰号”。乡人把“外”字变调为上声,变调之后,就产生出一种只可意会而不易言传的意味来,反复揣摩,似乎有着“不正宗”“不端正”“不严肃”“不古板”等既不确定也可以肯定的含义来。给人外号,叫人外号,在文明世界看来是不文明的,但在我的乡下,这几乎不存在是否文明的争论,外号就是一个人的另一个名而已。而且,外号更能显示对这个人的真实记忆。  
                      ——聊做题记
                      二粑粑   二粑粑,大名季大坤。名字是个好名字,而命运却不咋样。由于小时候头顶长了什么怪疮,好了疮却落了两个拇指大小的疤子,“二疤疤”于是成其外号。后来人们再叫着这外号的时候,我可以肯定,那“疤疤”已经变成了“粑粑”了。因为,“疤疤”已不能体现其根本特征,而“粑粑”是指由各种面粉加水糅合,摊锅中烙熟的食品,由于其稀松柔软,则恰恰与他懦弱本分性格相符。   二粑粑比我大十几岁,记得我开始背起书包读小学时,他已经在清明湾那块大田里使牛犁田了。我们总爱在大路上边跳边喊:“二粑粑,光衩衩(土语:指下身赤裸)。回家去,买盐巴。买盐巴,烙麦粑。烙不熟,叫妈妈。……”要是我们这样叫着别的人,十之八九是要遭到咒骂甚至追打的,但是二粑粑却不会这样,他总是仰起头笑嘻嘻地望着路上的顽皮小孩,然后就低下头,只顾犁田,沉默得就像走在他前面的那头牛。   二粑粑不傻,他就是本分老实,这大概是他父亲的遗传。他还有个妹妹,性格也差不多,总是笑嘻嘻的红着脸蛋。他母亲在农村中只说得上勤劳,也似乎从来没有在人堆里占到过先。这样的家境,自然,日子过得也就有些黯然。二粑粑最受人称道的也就是干活能够下死力,生产队里凡是有那种又脏又累的活,奸猾的人总会梭边边,而干到底的大多时候就是二粑粑。当有人真心或者假意夸赞他几句的时候,他就窘得面色通红地说:“有啥子嘛?有啥子嘛?”也就是“没什么”的意思。   当然,二粑粑也不完全都是干这种老实巴交的事,他也耍过“奸猾”,不过那是在他更小的时候。他到生产队的粪凼去卖狗屎,别人教他先埋一块石头在粪筐里面增加重量,他还真捡了拳头大一块石头埋了进去。结果,当过了秤,队长让他往粪凼里倒的时候,那块石头竟然从旁边滚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咚地一声砸进了粪凼,众人一惊。队长问:“有多少石头?”他扭捏了半天才说:“大概七八斤吧。”其实整个粪筐的毛重才八斤呢。有人笑得差点跌下了粪凼去。长大过后的二粑粑就再也没有耍过这样的“奸猾”。也正因为如此,二粑粑的老实也就被人们当作了傻;也正因为被当作了傻,二粑粑竟成了娶不到婆娘的单身汉。   二粑粑三十岁时,他同样老实巴交的父亲去世了;三十三岁时,他的勤奋却懦弱的母亲也去世了。老实的妹妹是早就出嫁了的。二粑粑成了光棍一条。虽然土地早就自己承包了, 他最大的能耐也就是一天到晚都像一棵庄稼一样“栽”在田土里,然而他的田土也并不比别人的田土多收获多少。生活就过得清汤寡水,没盐没味。一个家也乱得像狗窝。虽然他的妹妹偶尔来看他,顺便帮他收拾整理一下,那也管不了几天。妹妹心疼他,担心他,觉得哥哥这样过下去总不是办法。于是开始到处托人给二粑粑做媒。   看了几次“人户”之后,终于有一家勉强看上了二粑粑,原因主要不是二粑粑的老实勤劳,关键在于那家的姑娘患过小儿麻痹症,只能撑着小板凳蹲着走路的缘故。二粑粑就常常到姑娘家去帮农活,不用说必是出大力气的。开始丈母娘还疼他,吃饭时不断地给他添饭夹菜。二粑粑生性老实,又很拘礼,不管碗大碗小吃饭总是只吃一碗,吃完后拼死不再添,即使根本没有吃饱。再后来,丈母娘就只好用一只大海碗给他盛饭,碗底还埋着很多菜。然而,这门亲事最终还是没成。原因就是,有一次,丈母娘家与邻居因为争田边地角而扯纠纷,丈母娘在吵红眼的时候,命令二粑粑上阵出手。这二粑粑一来不是那里的人,二来他从来没有和人打过架,他哪有胆量去给丈母娘撑腰壮胆?他竟然就胆怯地躲到了一边,这一躲,就永远没有再进过那姑娘的家门。   再后来,二粑粑娶了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那女人成天咧着嘴,口水滴答。又坐不住,总是走到这家门口那家门口去痴痴地久站,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伴着牵丝溜线的口水。人们先是同情,后来就讨厌,看见她过来就掷扫帚。而二粑粑却把这女子视若宝贝,对婆娘好得出奇。他出去干活,就把她带着,然后让她坐在田边。还常常带着她到几公里外的镇上去赶场,总是引得别人的指指点点。不知是他不在乎别人的异样眼光还是根本没有想到在乎,反正,二粑粑自己的确是感觉到了生活真正的幸福。   
  然而,真是不幸。几年之后,女人开始发病。折腾了几个月之后,二粑粑薄产累尽。一天深夜,女人又病了,二粑粑连忙把她往镇上的医院背。背到镇医院,医生不接收,让往县医院送。二粑粑立即背起女人往四十里外的县城去。结果,半路上,女人断气了。二粑粑就把断了气的老婆往回背。当他回到家把女人轻轻地放下来的时候,他即使在好几个人的搀扶下,还是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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