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件衣服一个我

　　我的厚薄不一的衣服霸道地占据着我家衣橱的大部分空间。也许是敝帚自珍，怀旧情结太浓，一年一年，衣橱里的衣服只见增不见减，衣橱里钢制的挂衣横梁已经不堪重负，倔强地弯曲着，默默地托着它的主人，像无怨无悔的老者。 　　有些衣服已经好几年都没穿过，即使这样我仍舍不得丢掉。老公不无担心地调侃：“过时的衣服该淘汰出局了，再这样积累下去，我们家的衣橱就成旧货市场了。” 　　也曾试着清理、处理掉不穿的旧衣服，但每次看到曾经陪我走过许多地方的衣服，它在衣架上静静站着的样子就像另一个我，亲切之感油然而生。我一直相信动物、植物有情，万物都是有情的，衣橱里的衣服无论好看与不好看，只要是自己的，都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摸着它的时候能感受到自己生命附在上面的那一部分。 　　那件宝石蓝全毛套裙，是儿子三个月时买的，也是当时最贵的一件衣服。 　　那时刚生完孩子的我，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少女时代的淑女装怎么也装不下雍肿发胖的身体。眼看着三个月的产假就要结束了，连件能上班穿的衣服都没有。仨月小儿从未离身，上街买衣服成了我的一块心病。终于有一天早早吃过晚饭，把孩子交给爸爸，妈和老公陪着我到商场买衣服。 　　临出门时，爸反复交待：“可要快些回来，这么小的孩子，要闹起来，我可不会侍候。”爸一辈子在野外奔波，就是我们姐妹几个小时候，他也很少照顾。我满有把握地对爸说：“没事儿，他刚吃饱，得几个小时睡呢！” 　　在商场几圈转下来，当我严重缺乏锻炼的身体几乎承受不住时，一件蓝色套裙终于出现在我眼前：上衣别致的小翻领，一只精致的同色方扣格外抢眼，另外的扣子隐藏在衣襟里，一步小裙在左前方开叉，时尚、大方，老公说：“这件衣服契合你的气质，沉静大气。”呵呵！ 　　拿上衣服，带着无限憧憬、无比兴奋和喜悦，我们骑车回家，踏上自行车才想起出门已两、三个小时了。我们把车蹬得飞快，刚走到地质大院门口就隐约听到了儿子的哭声，我心里猛一沉：爸这次该生气了。 　　走到三号楼头，只见爸手里托着儿子，嘴里不停地“哦、哦”哄着他，在路灯下耐心地渡着步子晃儿子。父亲慈爱的“哦、哦”声与儿子“哇——呀”的哭闹声夹杂在一起，响彻夜空。一向性情温和的父亲见到我们大发雷霆：“你们三个真够一百分，不知道家里还有个两个小时没吃奶的婴儿？”爸的话让我惭愧之极，简直无地自容。但心中的不快很快被拥有可心衣服的喜悦替代。因为它给我平添了不少自信，使我原本雍肿的身体多了几分优雅。这件衣服在经过数次干听后已经有些褪色，但褪不却的是这件衣服里的故事。　 　　转眼间，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四年了，每当看到它，我就想到一个白发老人怀抱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在漆黑的夜里焦急地等待未归的亲人。那天父亲发了火，几年来，这个场景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这件衣服陪我度过了几个春秋，虽然我知道我今年不会穿，以后也许永远也不会再穿，而我想留存的是这件衣服蕴含的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和无法割舍的情怀，看到它，我就看到了那时的自己，想到了因这件衣服带来的难忘的故事。 　　其实一件衣服，只有穿几次后才能穿出味道，衣服太新，再合体也觉得别扭，僵硬地浮在身体表面，敬而远之似的不属于自己。 　　像这样自己喜欢且舍不得丢的衣服很多。大姐婚礼的日子是1995年“五一”。这是多年来家里的第一件大喜事，大家都非常重视，我心中的喜悦自不必说，为了能在大姐的婚礼上穿得漂亮些，大姐婚礼的前一天，她急着去盘头化妆，而我非让她陪我买衣服。 　　大姐如母，多年来，大姐对我的爱如慈母般温暖，她竟放弃约好的时间，陪我到“七一”商场买了件连衣裙才去化妆。这件衣服是棕色、粉色相间的中碎花长裙，白色纱质长袖，圆领上有一圈荷叶边，与袖子的纱质一样，圆领中间的荷叶边自然垂下来，飘逸、自然、大方。穿上这件衣服，不知有多少人问“这件衣服在哪儿买的？”这是13年前我买的最贵的一件衣服——186元，那时我每月工资不足百元。这件衣服带给我的是慈母般的爱和温暖，如母的大姐把浓浓的爱编织在连衣裙里，十多年来，每当我拿起这件衣服，亲情湖水般涌向心田。 　　我结婚时流行租结婚礼服。我当时除了赶流行外，还特意找市里最好的裁缝做了套裙，当时定做衣服的价格是租衣服的十倍。 　　这件衣服是红色套裙，单排红扣，两边两个暗兜，裙子是当时流行的后开叉筒裙，简单的样式、精细的做工，火红的颜色一如我十多年的生活简单、幸福，虽然我只穿过一次，也就半天时间，但，它是我新生活的开始，也是幸福生活的见证。现在从透明的袋子里看过去，仍然看到了那个自己。 　　一件衣服一个自己，每件衣服里都蕴含着一个心情故事，每件衣服都代表着一段人生的历程。谁也无法再回到过去，但却可以看到过去的事物，那上面有时间的划痕和我们一生不变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