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小学老师
2020-10-13抒情散文杨纯柱
我就读的小学是一个名叫中碧小学的村小,这所山村小学位于点苍山西坡的著名断裂大峡谷——即被誉为“百丈悬崖一线天”的崖桥旁边。还在本世纪初,这所学校便因师资难派和生源问题被撤并到村完小而彻底消失了。当年来这所学校上学的是美翕大队的碧么、中山、马
我就读的小学是一个名叫中碧小学的村小,这所山村小学位于点苍山西坡的著名断裂大峡谷——即被誉为“百丈悬崖一线天”的崖桥旁边。还在本世纪初,这所学校便因师资难派和生源问题被撤并到村完小而彻底消失了。当年来这所学校上学的是美翕大队的碧么、中山、马鞍山、蚂蟥沟等四个崖桥两岸的生产队的娃娃。那时我们每天上午十点钟到校上课,下午三点来钟放学回家。我刚进此所小学读一年级时,学校里只有一个教师,以复式教学班的方式教着分为一、二、三个年级的二十来个学生。后来,随着学生人数增加到三、四十名和四、五年级的出现,教师也随之增加为两名。而直接教过我的小学教师只有三位:第一位叫张煊,是大理人,“文革”前夕刚刚提升为县文教局副局长,“文革”中被打倒后,贬下来教书。他教我的时间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他当时四十来岁。但我还没有升二年级,他就调走了。第二位叫罗争喜,为本县瓦厂乡黑马村人,是参加完西洱河电站建设民兵会战后,分配来接张老师的,当时他二十来岁。第三位叫赵祥,为本村民办教师,他原来在美翕大队完小任教,后来才调回来与罗老师共事的,教我的时候,他大概有二十四五岁。张、罗两位老师为外地来的,住校,赵老师是本地碧么人,家离学校不远,天天跑校。 由于教我的时间短暂和我当时年龄幼小,张老师教学的具体情况,我已经记不得了。印象比较深的是,他不怎么管得下学生,学生都不怕他,他的课堂纪律似乎总是乱哄哄的,特别是在放学的时候,我曾不止一次地看到碧么、中山的那些年纪稍大一点的学生一边往校外跑,一边还举手高呼“打倒当权派,打倒老张煊!”之类的口号。对此,我见张老师大都表现得不惊不诧、不恼不恕,甚至是若无其事地视而不见。不知道这是由于特定的时代因素使然,还是因为他自己那胆小怕事的怯懦性格所致?“文革”结束后不久,张老师自然又官复原职了,而且在之后差不多三四年的时间里,他都实际执掌着漾濞的“文教”大权,虽然始终只是以副局长的身份主持工作。不幸的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张老师退休回大理古城后不几年便黯然辞世。如今在漾濞这块他生活和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大概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能记得起这位体态偏瘦、面色白皙的外地人了。但也许毕竟是自己启蒙老师的缘故吧?我如今还是不时会想起他来,尽管他教我的时候,并没给我留下什么很特别的感受。 同张老师相比,罗老师虽也只是拥有初中学历,但也许是年轻的缘故吧,他显得很有朝气和活力,也很善于管理学生,学生也比较买他的帐,教学上也似乎很有一套,家长对他在教学上的评价也满不错。但他比较受学生欢迎的地方,也许还在于在教过我们的三位小学教师中,只有他这个老师经常教我们唱歌、给我们上体育课和带我们进行课外活动。教唱歌的时候,他将歌的词曲用大红纸抄贴在墙上,并用手舞蹈着不免有些夸张的节拍,放开喉咙雄赳赳地教唱。上体育课时,他除教学生做广播体操外,还教学生练习武术,并让学生以棍棒为武器,模仿当时电影镜头中常见的拼刺刀动作进行一对一地操练;课外活动的内容也是丰富多彩的,有时去小河边野炊、有时围成一圈玩丢手绢游戏、有时则去帮助军属做好事,这些活动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都是非常新鲜有趣的。而最令我们欢呼雀跃的则无疑要推集体玩军棋的活动。其具体玩法是将学生分为红、白两个阵营,由两个学生分别担任指挥员,还将两面小红旗插在两座山岗上,代表双方的军旗,一时间手握“军长、师长、连长”等不同级别棋子的学生娃娃,为了“消灭”比自己所握棋子级别小的“敌人”,或避免被比自己所握棋子级别大的“敌人”所“消灭”,便开始漫山遍野地相互追逐嬉戏。冬天的日子,由于房子里很冷,山区娃娃的衣裳又非常单薄,看到学生在教室里冻得发抖,罗老师就让学生将黑板和课桌搬到操场上,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上课。
然而,美中不足或者说是令人扼腕的是,罗老师的个人生活却非常散漫,尤其是在其“私生活”方面,不独常常为人所诟病,还屡屡授人以柄,甚至几度将自己弄得异常狼狈。大约在我读四年级的时候,罗老师便不得不调离到别处去了,从此我就没有再见到过他。只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才在一位来自本县富恒乡白荞村的一位朋友口里得知,罗老师离开我们村后,曾调到他们村里的一个村小又教了几年书,后来仍然是由于“私生活”问题,终于不得不被迫离开他本来能够“有所作为”的教育事业。最后,他只得以“上门女婿”的方式在该乡另一个叫罗里密的村子安家落户,并以帮人看相算命和瞧风水为生。前几年,我又偶然听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享年大概只是五十来岁。无庸讳言,罗老师是一个身上毛病和缺点多多的人。不过据我所知,他至今仍然得到不少学生及其学生家长的肯定和怀念,当然这些肯定和怀念中也往往渗杂着一种深深惋惜的成分。作为他的学生,我对他同样也是怀念和惋惜并存的,特别是当得知他过早作古之后,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我一想起他心中就泛起一种莫名的伤感……
罗老师走后,我便成为了赵老师的弟子。也许,由于每月只是仅领十来元津贴的民办教师的缘故吧,在教我们的那些年头里,赵老师事实上很难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教学活动中,可以说经常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对此,有些学生家长便不免颇有微词,并曾多次向上反映,不知为什么,结果似乎都是不了了之。直到跨入新世纪后,他才总算熬到了头,转正成为一名领国家薪水的公办教师,可惜不久他便申请提前退休了。这样,刚迈入“知天命之年”却早已是儿孙满堂的他,便开始在山清水秀、风景如画的点苍山之麓怡然自得地颐养起天年来了!不论人们对赵老师的敬业精神和教学水平怎样评价。我觉得,作为一名收入非常微薄的本地民办教师,赵老师也可谓是很不容易的:毕竟只有他在我们那个外地教师很难长期呆下来的山村小学,默默地坚持和守望了那么多年,尽管这种坚持和守望多少显得有些无奈和苦涩……
至于我自己则对赵老师这位我三十年多前的小学老师,是始终心存感念的。这除了普通的师生之谊外,也许还可能由于他曾以某种偶然的方式——比如津津乐道他“文革”初期参加红卫兵全国大串联的经历或时不时讲一点他早年看过的一些小说的情节等等,不经意地激起了我对外面世界的无限向往,从而使我当年那荒芜懵懂的童年心田里,涌起了一种一定要跑出去看看的冲动。这后来也成为了我下决心走出大山闯一闯的重要动力之一。虽然这些年以来,我脚下的路一直都是磕磕绊绊的,自然也没有闯出什么人模狗样来。但毕竟我有幸见到了更大的世界,和有幸拥有了更为丰富的人生阅历。在此,我真诚地遥祝赵老师这位我唯一还健在人世的小学老师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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