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掰玉米
2020-10-13抒情散文刘敬胜
掰玉米玉米是用手掰下来的。十年前,我说这句话时,我的老家,西湾的所有人都会点头,没有任何疑义,因为大家都知道玉米确确实实是用手掰下来的。现在,如果我再说出同样的话,西湾的人们都会说我老土,没见过世面。他们会带了嗤笑的口气说谁还会用手,我们全
掰玉米
玉米是用手掰下来的。十年前,我说这句话时,我的老家,西湾的所有人都会点头,没有任何疑义,因为大家都知道玉米确确实实是用手掰下来的。现在,如果我再说出同样的话,西湾的人们都会说我老土,没见过世面。他们会带了嗤笑的口气说谁还会用手,我们全用玉米收割机了。 父亲是个例外。父亲不会说我老土,他仍然会赞成我说的话,玉米是用手掰下来的。父亲好像是我们村唯一一个还在用手掰玉米的人。唯一的父亲并不物以稀为贵,唯一只能让父亲更劳累。我心疼父亲的劳累,却又没有办法。 父亲掰玉米是有原因的。父亲需要玉米秸。 老家的锅屋里有一个父亲亲手垒起的锅灶,上面安安稳稳地放着一口老锅。一个老式的风箱靠在锅灶的一边,每天都会很有规律地响起三次。锅前是母亲的舞台,表演一生的舞台。每天,母亲都要在锅台前进行她美丽的表演。洗菜,切菜,烧火,来回拉扯着风箱,老式的风箱就忽达忽达地响,火苗在锅灶里燃起,母亲烹炒煎炸,或者蒸一锅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香味的白面馒头。母亲表演的成就是我们一家人的饭食,供我们一家人活下去的源泉。你们弟兄四个就是母亲最大的成就。母亲常常这样对我们说。生存就是艺术。母亲在厨房里的工作就是一门最原始的艺术。我始终这样认为。母亲的举手投足,都带着十足的舞蹈美感,有感动人心的力量,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引领着我们弟兄四个人前进的方向。 母亲需要植物的秸秆作为烧锅的燃料。父亲就要满足她要求,父亲就需要许多许多的植物的秸秆,如小麦的秸秆,棉花的秸秆,芝麻的秸秆,还有玉米的秸秆。母亲的需要就是父亲的动力的源泉。玉米收割机很快,很迅速,很轻省,让你在闲暇的功夫,或者在谈笑自若中玩成玉米的收割。当然,父亲不笨,他知道收割机的好处,而且知道收割机会让他感觉不到劳累,不会让他腰酸背痛,但是父亲不能图这样的轻省和便利。父亲要为母亲准备一个冬天的烧锅的柴火。收割机会把玉米秸全部打碎,成粉末的形状,回归到土地了,作为下一季农作物,比如小麦生长的肥料。父亲不能用收割机,只能用手掰。 父亲原本是可以不用手来掰玉米的。我给父母买了一堆煤球,和一个煤球炉子。大哥给他们买了煤气灶,灌好了煤气。但是,当我们过了许多天回家以后,我们的孝心,煤球还是那堆煤球,煤气灶还是那个煤气灶,父母一动未动的摆在原来的地方。父亲母亲都老了,学不会使用现在的先进的“玩意”。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他们一辈子使用的用熟的方式——烧锅。 父亲说用手掰玉米,我只能顺从。虽然我知道用手掰玉米是很辛苦的差事。这是我一贯的方式,我不想违背父亲的意愿,另外也是为了经常生病的母亲。我也能看到母亲在锅台前的优美的舞蹈。 在一个有点阴沉的天气里,秋风已带了些许的凉意。父亲选择这样的天气,是怕我晒太阳,如果晒黑了,回到城里让同事朋友看到,有点太难看。父亲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做什么事情,都会先为别人考虑。 成片的玉米已经成熟,像海,韵味十足地散发出成熟的香气。父亲说:我家的玉米是全村最好的玉米。玉米好像一个孩子探出他的身子,打量外面的世界。我家的地在路口,我一眼就看到了我家的地。我带着一种急切的心情,扑向玉米的海洋,贪婪地呼吸着玉米散发出的诱人的香味。当然,我的想法,或者说愉悦带着小资的情调。可是对于农人来说,我们看到的丰收的喜悦背后,常常是汗流浃背,和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痛楚。 玉米需要剥掉外面的那一层皮。皮有两三层,不厚,却有韧性,很难用指甲撕开。我脆弱的,很长时间没经过锻炼的指甲,渐渐承受不住撕开玉米皮的拉扯,开始钻心的疼痛,痛如骨髓。我真实地体味到十指连心的感觉。 我坚持着,我必须坚持。因为我不能让年老的父亲承受更多的疼痛,我必须分担的更多。我又必须在疼痛中寻找微小的快乐,哪怕是微乎其微的一点。我寻找到了,每次掰下玉米时的“啪啪”声。专注的倾听,声音短暂,带着金属断裂的清脆。一个个玉米从我的手里掰下,从玉米棵上分离,我看到了新生。我仿佛看到一个个漂亮的,长着娇嫩的肌肤的孩子从母体里降生,而我就是那个接生的医生。我目睹了一个个玉米的新的生命在我手中降生,一种从未有过的神秘的成就感在我的心中升腾,渐渐地越来越清晰。我似乎听到了母亲生我的时候,在我出生的那一刻,也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啪”,我离开了母亲。而就在这种美丽的恍惚中,我度过了那个中午,掰玉米的所有的时间。 玉米掰完了,玉米棵被我和父亲的镰刀撂倒,铺在地面上,像绿色的地毯。风干,晾晒,来到家中,堆在老家的院墙外,那是母亲的柴火,一个冬天,父亲和母亲的生活。一堆堆鲜黄的玉米,在隐秘的世界暴露出来,耀眼和夺目。看着眼前的玉米,父亲很有成就感。父亲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了高兴的满足的笑容。 于2008年9月28日10时
全文1990字
玉米是用手掰下来的。十年前,我说这句话时,我的老家,西湾的所有人都会点头,没有任何疑义,因为大家都知道玉米确确实实是用手掰下来的。现在,如果我再说出同样的话,西湾的人们都会说我老土,没见过世面。他们会带了嗤笑的口气说谁还会用手,我们全用玉米收割机了。 父亲是个例外。父亲不会说我老土,他仍然会赞成我说的话,玉米是用手掰下来的。父亲好像是我们村唯一一个还在用手掰玉米的人。唯一的父亲并不物以稀为贵,唯一只能让父亲更劳累。我心疼父亲的劳累,却又没有办法。 父亲掰玉米是有原因的。父亲需要玉米秸。 老家的锅屋里有一个父亲亲手垒起的锅灶,上面安安稳稳地放着一口老锅。一个老式的风箱靠在锅灶的一边,每天都会很有规律地响起三次。锅前是母亲的舞台,表演一生的舞台。每天,母亲都要在锅台前进行她美丽的表演。洗菜,切菜,烧火,来回拉扯着风箱,老式的风箱就忽达忽达地响,火苗在锅灶里燃起,母亲烹炒煎炸,或者蒸一锅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香味的白面馒头。母亲表演的成就是我们一家人的饭食,供我们一家人活下去的源泉。你们弟兄四个就是母亲最大的成就。母亲常常这样对我们说。生存就是艺术。母亲在厨房里的工作就是一门最原始的艺术。我始终这样认为。母亲的举手投足,都带着十足的舞蹈美感,有感动人心的力量,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引领着我们弟兄四个人前进的方向。 母亲需要植物的秸秆作为烧锅的燃料。父亲就要满足她要求,父亲就需要许多许多的植物的秸秆,如小麦的秸秆,棉花的秸秆,芝麻的秸秆,还有玉米的秸秆。母亲的需要就是父亲的动力的源泉。玉米收割机很快,很迅速,很轻省,让你在闲暇的功夫,或者在谈笑自若中玩成玉米的收割。当然,父亲不笨,他知道收割机的好处,而且知道收割机会让他感觉不到劳累,不会让他腰酸背痛,但是父亲不能图这样的轻省和便利。父亲要为母亲准备一个冬天的烧锅的柴火。收割机会把玉米秸全部打碎,成粉末的形状,回归到土地了,作为下一季农作物,比如小麦生长的肥料。父亲不能用收割机,只能用手掰。 父亲原本是可以不用手来掰玉米的。我给父母买了一堆煤球,和一个煤球炉子。大哥给他们买了煤气灶,灌好了煤气。但是,当我们过了许多天回家以后,我们的孝心,煤球还是那堆煤球,煤气灶还是那个煤气灶,父母一动未动的摆在原来的地方。父亲母亲都老了,学不会使用现在的先进的“玩意”。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他们一辈子使用的用熟的方式——烧锅。 父亲说用手掰玉米,我只能顺从。虽然我知道用手掰玉米是很辛苦的差事。这是我一贯的方式,我不想违背父亲的意愿,另外也是为了经常生病的母亲。我也能看到母亲在锅台前的优美的舞蹈。 在一个有点阴沉的天气里,秋风已带了些许的凉意。父亲选择这样的天气,是怕我晒太阳,如果晒黑了,回到城里让同事朋友看到,有点太难看。父亲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做什么事情,都会先为别人考虑。 成片的玉米已经成熟,像海,韵味十足地散发出成熟的香气。父亲说:我家的玉米是全村最好的玉米。玉米好像一个孩子探出他的身子,打量外面的世界。我家的地在路口,我一眼就看到了我家的地。我带着一种急切的心情,扑向玉米的海洋,贪婪地呼吸着玉米散发出的诱人的香味。当然,我的想法,或者说愉悦带着小资的情调。可是对于农人来说,我们看到的丰收的喜悦背后,常常是汗流浃背,和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痛楚。 玉米需要剥掉外面的那一层皮。皮有两三层,不厚,却有韧性,很难用指甲撕开。我脆弱的,很长时间没经过锻炼的指甲,渐渐承受不住撕开玉米皮的拉扯,开始钻心的疼痛,痛如骨髓。我真实地体味到十指连心的感觉。 我坚持着,我必须坚持。因为我不能让年老的父亲承受更多的疼痛,我必须分担的更多。我又必须在疼痛中寻找微小的快乐,哪怕是微乎其微的一点。我寻找到了,每次掰下玉米时的“啪啪”声。专注的倾听,声音短暂,带着金属断裂的清脆。一个个玉米从我的手里掰下,从玉米棵上分离,我看到了新生。我仿佛看到一个个漂亮的,长着娇嫩的肌肤的孩子从母体里降生,而我就是那个接生的医生。我目睹了一个个玉米的新的生命在我手中降生,一种从未有过的神秘的成就感在我的心中升腾,渐渐地越来越清晰。我似乎听到了母亲生我的时候,在我出生的那一刻,也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啪”,我离开了母亲。而就在这种美丽的恍惚中,我度过了那个中午,掰玉米的所有的时间。 玉米掰完了,玉米棵被我和父亲的镰刀撂倒,铺在地面上,像绿色的地毯。风干,晾晒,来到家中,堆在老家的院墙外,那是母亲的柴火,一个冬天,父亲和母亲的生活。一堆堆鲜黄的玉米,在隐秘的世界暴露出来,耀眼和夺目。看着眼前的玉米,父亲很有成就感。父亲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了高兴的满足的笑容。 于2008年9月28日10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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