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路无人

　　　　　　　一路无人
　　我奇怪地发现，街道上没有人。 　　我不清楚我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如果按一般的定义，这一路上有许多和我外表相似的动物可以叫人，因为他们也有光滑无毛的脸和四肢，也穿着各种顺应季节的衣服，会说话，会灵活地使用四肢，有喜怒哀乐的表情，对了，问题就在这儿了。可能就是这最后一点出了问题：他们没有表情，或者准确一点说，全都是很平淡不惊的表情，而且都紧闭着嘴，很象雕像。这让我想起女儿昨天告诉我，她们学了拼音的音调，她欢乐地说用四个音调把学过的韵母依序念着，我当时就想：那个平声呢，就是没有音接近一声的那个呢？现在才知道，原来它们都在这儿，在路人的脸上。 　　那么，不能说这些都不是人，一是因为叙述起来不好办，一是因为怕大家有意见：难道除了你，其他就不是人了？我还是把大家都当作人吧。这不，已经有人进入我的视线了。一个男人，戴着墨镜，骑着电动车，远远来了，我控制不住地打量他，我讨厌男人骑电动车，可能是先入为主，一直觉得这种机械是为女性设计的。反正我看着男人这么省事地不想为生活负累地骑着电动自行车，就不由得十分厌恶，觉得他们是一种轻浮的不愿负责任的动物。这种厌恶情绪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它们激起的隐秘但恶毒的快感让我感觉很刺激。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养成了这样打量每个人的习惯，虽然一些很有气质很有魅力的女友告诉我，这样四处打量，东张西望会使人显得气质不好，我才不管呢，这世上的活物，除了昆虫可能最多的就是人了，我不喜欢昆虫，我就喜欢看一下人，我很善于从中取乐。但让我没法放松的是，大家也说我是有气质的女人，我对此也不敢随便反对，只好时常压抑这个小小的快乐，但偷偷看一小眼，然后猜想后面的故事让我更觉得快乐。 　　一个女人骑着电动车从旁边快速驶过，我打量一下她的背影，应该过了女人最好或者次好的年纪了，身材长相已经没有什么出彩处，倒是脚上的靴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在这个刚开始变凉的季节里，时尚女孩们穿上短裙靴子确是一道风景，可这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女人，脚上那双过时的深棕色中筒靴，加上那双莫名其妙毫无性感可言的黑色镂花长统丝袜，让我只感到恶心，我想起那句话：画虎不成反类犬，我真想劝劝她：如果不懂得如何使用时尚元素，不如就尽可能朴素，那样不失本分至少不会惹人笑话。我恶毒地想着她成为人们的笑柄，心里多了一份病态的快感。 　　一个老太太迎面走来，说是老太太其实并不太准确，可能也是个老大爷呢，有句话说：人到七十岁，男人女人一个样。我想母亲那张脸就好象是个佐证，她年轻时的照片我看过，很周正的脸，颇有几分美丽，可如今从某个角度看，确实有些象老头儿，而且是那种轮廓有型的老男人。现在，我看着对面老太太那毫无光彩、表情木然的脸，没法想象她也曾经有过青春，我在想：她真的美丽过吗？在她的一生中，会因美貌而使感情生活起过波澜吗？也有可能，她的美丽现在已经到了她的女儿身上。我想起这两天仔细观察女儿，她的右眼上，一直隐藏的双眼皮正呼之欲出，侧面看，格外楚楚动人，我不无悲哀地发现一个巧合：我的右眼，曾经不止一层褶皱的美丽眼皮正在耷拉下来，使眼睛显得越来越无神，再努力睁大也没有用，我不只一次看着越来越清秀的女儿，嫉妒又无奈地想：是她，我造就的这个小小的正在成长的女人，一点点夺走了我的美丽。 　　　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经过，向我张望了一眼。我对骑摩托车的男人比较有好感，好象那种摩托的速度使他们更有男人味，但我也想到，男人最好不要在骑摩托车时撅着屁股，单位有位长得很不错的男同事，总是在摩托车上向后撅着屁股，让我莫名地替他紧张：他不知道这样很难看吗？刚过去的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可能和许多这个年龄段的男人一样，也在中年的骚动期，天天蠢蠢欲动地打量着身边的女人，看有没有发展成情人的可能性。不过，他可能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或者一个很聪明的儿子，正在迅速的成长中，这个想法让我变得谦恭起来。我时常有些害怕看到孩子，特别是身边的孩子成长，前不久看到邻居家的小女孩，我吃惊地看着这个初中生：“你有一米七了吧？”，小姑娘甩甩黑色的长发（那上面有一枚可爱的彩色小发卡），带着少女的羞涩回答：“一米六八”。我用打量女人而不是孩子的眼光贪婪地看着她：她可真漂亮！几年前干涩的小丫头一下子出脱得如此水灵，黑黑的眼眸灵动地扑闪着，让人猜想她已经有一些不想人知的小秘密了。看着那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孩子成长起来，让我对自己正加剧衰老这个事实有了更多释然，更多无奈。 　　前面走着一对恋人，很甜蜜的样子，在行色匆匆的行人中间，他们腻乎乎慢悠悠的步态更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我不屑地瞅一眼，心想：再好有什么用？几年后不就一样：要么日子平淡得让人想发疯，要么就是一方出轨闹得天翻地覆地要离婚，爱情甜蜜期结的果实---孩子，最后就成了这场家庭悲剧的受害者。他们，这两个愚蠢的人，这时候恨不得好得合成一个人，知道几年后会象敌人一样为家产分割争得情分全无？我站在他们身后，向他们几年后无味的生活张望着，感觉生活更无味了。 　　很快就要到单位了，街道上还有很多人，个个陌生，可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再看。 　　　　　　　　（2008-9-26 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