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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逝者如斯

2020-09-17叙事散文房子
逝者如斯坐久了,觉得临近春节忙乱的气氛消散了。从门里走了出来,站在一扇大玻璃窗前。浮生的街市在远远的地方。在一个房间想着另外的地方,要抓住一些事物似的,而逝去不可阻挡。日子一天天逼近这个年关,一天比一天更强烈提醒:逝者如斯。在这个时刻他和B

逝者如斯
坐久了,觉得临近春节忙乱的气氛消散了。从门里走了出来,站在一扇大玻璃窗前。浮生的街市在远远的地方。
在一个房间想着另外的地方,要抓住一些事物似的,而逝去不可阻挡。日子一天天逼近这个年关,一天比一天更强烈提醒:逝者如斯。
在这个时刻他和B聊起过去。说再也回不去了。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的兴趣都淹没在时间的河流里。仿佛他们一起站在岸边,看滔滔之水,带走那一艘激情欢畅的小船。那个站在船上的人,突然朝你回眸一瞥,那像似留给尘世的一抹笑意。而那一闪而逝的影像,多么绝美。
“它的经过是唯一的。”
不复重来,所以加深了怀念的重量。
这个时间点,在强调“回家过年”,久不联系的电话频繁从老家打过来。某时某刻他们到达这儿。谋面的仪式感依然完备而让人渴念。而这个上午小雪落到地上,象信息传递来的内容,引起无数过去谋面的碎片,它们以连缀的方式化成了这六角形的雪花,它们从早上落到了傍晚。在这中间他们完成了见面包含的所有内容。这一年都发生的心心念念的事,得以在此刻自我告白。
他告诉B,送走了故乡的人。自己还停留在交谈过的内容里,他不甘心的乃是深入到过去,复盘一个人坐在车上,无数次的身心的放逐,半途中,任凭植物彩色从田野里穿过来,在眼前闪回。在速度之中,他看见了年轻的自己从暗处走动过来,一张张相似而又不同的面孔。
在那个点上,站在院子里的邻居说:这一走,又得很长时间再来。而母亲的声调慢慢低下来: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地数着。他不忍听下去,但也无力解释。所有的内容在尾声里沉默下来。
与这古老之地疏远了很久,最动荡的时间,他记不得还有故乡。来来回回在小城几个地点奔波,想着生活它要站稳脚跟。再回头,发现,还是过去的样子。心中积攒了,半途夭折的许多愿景碎片。
在安静下来的夜,想白天,像镜子照着,躬身伏在桌前忙碌的身形,在路上赶着上班又赶着回家的样子。好多事物在那儿荒废掉了。有些时间里人就是个废物,人在不怎么特别不怎么异样的时刻与地方,像一个无所感应之物。并不是没有烦恼和压力一切才好,而是混乱与无所感淹没了一个人才是灾难。那是他旁观自己所觉察到的。
在想这个问题时,往事从身上而来,沿寻经历的小城和一个个熟知的环境,养成了庸常的生活状态,他想不起来那些东西可以激起内心的动力。面对这落后的小城,他想着它的安静。每天穿过小城街道小巷走到上班的地方,就像复习一遍熟知的地理。那些树的绿荫仍然霞盖于道路。
枯叶遍地之时,城郊的一片丛林里,小生灵的脚步穿过树下,仿佛一场游戏。他躲在一个房间里看,风声从心里穿过,他的身体都是冷凉的。猛然想起,刚才经过十字路口,有人在街角为故人烧纸。虚幻的火焰消失之后,遍地的灰烬,那像在他心中堆积了碎片般的悼词。这个冬天,植物们灰白的景象,让气氛平添了陈旧衰败的气象。
在某些局部,岁月却有着它另外的面目。比如B邀约朋友们在一起聚会,而夜间的红酒摇曳的光以及迷离的香气,领着人的念想,去往远方。年轻的女人推开这沿街后面的一扇门,祥云般的光来自鱼肚白色的衣饰,暗夜繁花似的。这一帮朋友,在一起聚会的日子就像内心的节日。
朋友散去后,他和B依然坐下来继续喝酒聊天。几杯酒之后,B就说起了另一个城市,几年之间他在那个参加过单位多次的培训和学习。
在心里,黑暗和月色,分处不同地方。就像看见B坐在石椅上,胸口起伏,感觉到火花灼痛了心口处。那些火花来自春天,B所在的另一个城市。曾在一个深夜,在电话里,B谈到的际遇。他以平淡的情绪,来应和B的讲述,用以打消那不断泛起的不安情绪。
一天早上,B来到了城市北部的河边,那片沿河的小广场有许多人的塑像。站在他们面前照像。灰色的石头塑像像活着的人,表性生动。没有人知道,他即将离去。不可能故地重来。
晚上,B在那个房间里,想着伸手可以触摸杯子,暗红色的葡萄酒,像燃着的火焰,让手指微微发抖,而另一双微红而透明的手指里,热气腾腾的血像要挣脱出来。他努力挣扎了一下,使劲往蓝布沙发深处坐去。就着微光喝着葡萄酒,液体顺着身体的温度找到他的血液。
B忽然想到,长长的路长长的烟尘都在身后的地方。从黎明到整个白天再到夜晚,在第二个白天到来时,越来越靠近那个城市……他终于到达这儿。
感谢这一刻的来临,那个神秘的意志催促了B。
那个半睡半醒的夜,仿佛有莹火虫在飞,围绕着一团白色的光。光里藏着暗自燃烧的火焰,仿佛B的每一寸肌肤都被热量潜伏进来了。听到呼吸像涨潮的河水,B仿佛回到了少年,在那条大河中,B像一条鱼儿,自由潜入到深水之中,碰触到的水草,让肌肤的感觉,一下子涨开来。而水环抱着他,像花瓣一层层打开,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愈发浓郁起来。
在这个太普通又异样的房间里,那抹淡淡的香气,究竟来自何方?一瞬间B就明白了,那让他等待很久了。它的出现就像光推开的这扇门。
当他用语言描述的B,就像一个传说。一个一心一念地到达这个等着B的地方。当看见它,B说,一切遇见,如天造地设。
上楼之前,B在路边的一条窄道上,一个女人拦住他,要“送佛”。他马上到了,一时一刻都不愿耽搁,便给了那素衣女子IO元钱,将那个小圆形佛像装进兜里,急切赶过来。
进了那个富丽宽敞的暗红色大门,找到右侧的电梯,按捺着那心跳,呼气呼气,六层六层。B默念着那房门号。终于站到了门前。他举起手,轻轻地敲门。一种就要到来的喜悦感,淹没了他。
“门开了。那出水之莲的意像来形容她,是否恰好呢?事实那一转头娇羞的样子,该如何描摹呢?千年不遇,此生不遇。事实是,无论多少年过去,他再不可能遇到那样一个瞬间了。”
当回忆一座城市,那弥散的味道,叫B着魔,内心疯癫。那时候及后来,B的心有了生死期许……永远沉溺于那现实而又虚幻之处了。
——他想,一切都无法停留下来,没有人会站在原初。B从窒息般的回忆中逃离出来,那儿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站在那儿,B想起有人说:这世界有一个美好的品质,就是人还能有窒息的感觉,那也是一种人世的希望。怕的是,人不会绝望了。
“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这儿,身体里的那个方向,在这儿就是终点了。”
他一直记得B的这句话,他像是对自己说:你只能有一片树叶,你看着另一片树叶被风吹走。这是一种限定。来自生活的一种限定。你并不想承受也不想接受,但必须是这样。这其实成为了一种心理负担。直到有一天,你原谅了这两种情形并存的关系。你从心里上接受了它们,而结束了之前的那种不安。
他看见被黑暗掩藏的过去,花粉的味道,苹果的味道,香水的味道……他惊诧于那一刻,同时聚集过来。他有点抗不住这样的诱使,这让他感到害怕,不敢动弹,怕控制不住那只手在毫无省察中伸出去。然后,为了照见而点燃那根火柴,火苗会迅速爆燃——因为空气中布满了从身体里弥漫出来的易燃颗粒……
现在,他的左边是脚下的土地,右边是璀璨的星空。一阵清冷的风吹透了身体,他隐约觉得,中间的他尚分得清虚实。
那些东西固定在了心里,就像这些文字,固定在现实之上。这回旋在天空里的话语,像种子一样落入到眼前灰白色的土地上。他想:流逝既来,死的死去,生的生来。一切是承受之轻,也是承受之重。
2020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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