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秋朝槐花黄
2020-10-14抒情散文川媚
早间的庭院,仍然为虫声所笼罩,越加显得清寂。唯有一树槐花,或者还有我视角不能及的菊花,低伏着,像在唱歌。生命本来都有它的声,色。但你只要这么一想,就会悲哀起来。那名字叫槐的花树,居然也长在这庭院里。我因为住得高,几乎没有透过窗子看看这宅地的
早间的庭院,仍然为虫声所笼罩,越加显得清寂。唯有一树槐花,或者还有我视角不能及的菊花,低伏着,像在唱歌。生命本来都有它的声,色。但你只要这么一想,就会悲哀起来。
那名字叫槐的花树,居然也长在这庭院里。我因为住得高,几乎没有透过窗子看看这宅地的花园,所以倒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一株槐。这种树我们校园里很多,专门有一个这种槐的花园,一人高的植株,有大约二十株。而且好像叫做什么美国槐,花色无端地明丽,金色的黄,细碎的黄。那金色与三月田野铺成毡子似的油菜花别无二致,那细碎也与三月的山间槐花或者七月的紫薇相似,一嘟噜一嘟噜,树的满身满脸,菊花插满头的样子,可以说喜庆极了,只有新娘才会有那个疯样子,那个自恋的样子。
槐花不懂人间的烦恼。槐花在含笑花旁边。这开在一秋一春的两种花,因为长在一个地段而被我想起来了,这是一种缘份吗?这缘份在我心里自然也少不了悲凉的成分。含笑花那么含蓄,那么小,那么白,就一个小玉兰一般大,开放的时候,乐呵呵地张着手心一样地天真,那种厚厚的腊质的瓣,像小姑娘不加修饰的唇形,有点苍白,也有点弹性,一开笑口,就抖落了花瓣,只留下几丝丝蕊的黄或者白。含笑的美全在它的名字,又仿佛在它的树形,那巨大的花冠看上去真如一个秀发青春如瀑的幼稚园教师,就是说很年轻,很美丽的那种女教师,或者像她那轻盈而宽大的裙幅,点缀了无数的花朵一般的小脸。含笑文质彬彬,本身从内到外就是一个心灵乐园。
含笑是没有悲哀的,含笑有人间的可爱,没有人间的不和谐。但金黄的槐花就有些刺激人的眼目和心灵。令人欣喜。这样的花,开到了极致的色彩,既是自然地盛开,就应当自然地欣赏,可是有人却受不了,并且免不了要自顾自地腹诽开去。赞叹之余,悲哀之情就像沾在花瓣上的露珠,不自觉地濡湿了我的脸,湿透了我的心。
记得这种花来到我们校园的历史并不悠久——我因为只想起了它的花,而把它的槐的性质抹杀了,这也是不必可怪的事情。我们学校教学区的楼与楼之间,有各种花树的专门园地。樟林的幽,在雨天可以体会得更深切,阳光照耀的时候也能体会到那种森林的意味,总有鸟儿横空出世。桂园香正浓,使得秋天的教学楼成为一艘艘浮在香海里的舰船,使秋天成为嗅觉先行的季节。而梅园则是色香俱佳的冬天的风景,有时伴着金黄小朵的迎春花,开得沁人心脾,开得人心旌摇曳,与历史最悠久的一幢教学楼外墙的朱红色相呼应,也显出几分凝重。而红楼的另一面,就是这个槐园了。
这些槐花是很好看的,只是不能像桂花与腊梅一样,色香味都可以为人完全享受。这槐花似乎有色无香,完足的黄色,远远看到是有些愉快的,令人鼓舞的,但是它的黄色同火焰的红色一样,是一种极致,或者极端,站得近了,在它身边站得久了,你会感觉到紧张,焦灼,痛楚。而且它又不同于银杏的黄,因为银杏的高度和风仪,便是一种形而上的精神风标。槐花是没有那么高远的心力的,它贴近地面在人们头顶炸开,像菊花贴着人的脸绽放,如果它能够行走,是会让人惊骇的。开花是一种表达,金色槐花是一径燃烧,让人见之忘俗。
我见过这种金色槐花的另一种样子,所以对它此季的盛开感觉到欣喜与悲哀相生的意味。在冬春相接的时节,它完全是一个因害癞疮疤而被剃了秃头的黑瘦的人,或者就是一个黑乎乎的根雕,一个拐棍的根雕,一个握着自己手心的拳头。它寂寞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开花的日子。这是怎样的一种惊心动魄的景况啊,当我省悟到槐花的美,原来是要在如此严酷的规范之下,才能发端,就感觉到夏蝉等待鸣唱一类生物,它们那些蛰伏在地下的黑暗里的地狱般的日子,也许正是我们人生历程中靡不有初的磨练之时。人生多少惨烈的存在,总期待以生命力的完全爆发为终结,就像那些香气四溢的,光彩照人的,亭亭净植的,植株,它们的春与夏,秋与冬。
(2008-9-6)
(200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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