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随笔两则

一、“蛊”与“忠” 　　习惯了电脑，便有些生疏了文字。写到“蛊惑”两字时，竟忘记了“蛊”字的写法。随手在纸上一划，竟写成了“忠”。大概隐约记得上边的形状，又依了“惑”字部首的惯性，顺势拼凑吧。把两字放在一起，联想两字的意义，不由得哑然。 　　“蛊”与“忠”并排站在一起，像比肩的弟兄，却禀性迥然，原是陌路。稍有文学知识的人一眼看出，它们来历有别。“蛊”为会意字，一只虫子放在器皿里养殖，是一种毒虫，古老部落和江湖人士喜欢寻访和探究。我愿意把这个理解为造字的本义。“蛊”，阴暗潮湿，面上有绿色霉斑。它与蒙着黑纱的神秘女人有关，与原始密林和古旧的小屋有关，它是浓浓的黑水在陶罐底部的黏稠，是鲜艳的蜘蛛在黑色衬布上爬行，它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声。而“忠”字，是形声字。这是一个多么透明和阳光的字啊。它作风正派，是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和可以倚靠的肩膀。它是可以唱出来歌，嘹亮也雄厚，你不由得不赞美。“忠”字让人想到蒙着头巾的汉子，一头老黄牛拉车和田间小路飞扬的尘土，“忠”无色无味，却给人踏实和信任。 　　由此想到男女之事。“蛊”是一段纠缠不清的地下恋情，在暗处开放，奢靡而妖娆，阳光是它的杀手。人人知道它不可留不能行，但只要中了它的蛊，又不能罢不能休。不小心被它下蛊，你就再也走不出它的控制。仿佛深藏于幕后的女人，远远地向你敞开了瓶口，你的胸口被一股恶毒之气击中，一瞬间，药性发作，遍布全身，你做了它的囚徒和玩偶，死亡是唯一解药。“蛊”是个妖媚风骚的女人，有时你明知它要你什么，你还是不情愿离开，烟花般的绚烂，罂粟般妖冶，让你着迷。 　　中了它的蛊，便心不守舍，忘了自己的原身，只以为来到了第二世，开始了另一个空间的生命，这是令人迷幻的梦境，沉迷其中的人被无形的东西操纵，智商直线滑坡。 　　“忠”是夫妻情，古道醇厚，是那种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在眼前晃荡的女人和胡子拉碴的男人。它关心你起居，关心你冷暖，关心你的心情和胃口。它为你打扫庭院，为你端茶倒水，和你生育子女。“忠”字穿粗布衣裳，倚着黄昏，皱纹间满是自足的笑意。“忠”冲淡温和，平静温暖，没有浪花的激情亦没有鲜花的浪漫，却要用一生的时间演绎这份独特的激情和浪漫。 　　“忠”绵长而深厚。 　　“蛊”与“忠”，貌似姐妹，实是情敌。要想不混淆，就要睁大双眼细心分辨，切莫因一时意乱，弄反了两个字。 　　2008、7、31 　　二、洁癖•爱情 　　一直以来每天刷一遍牙，习惯了，就没有太多的想法。许是时间太充裕了，而牙具精美，洗漱间宽心，晚饭后的漱口也改为了刷牙。以前没有坚持，时间是个理由，主要还是因为习惯。闲暇时想细菌在口腔里残留一个晚上，温暖安详的巢穴，多么适合它们繁殖，就一刻不能忍，就改为每天刷两遍牙。 　　偶然间又想到，午饭到晚饭的时间少说也有四五个小时，漱口只能剔除牙齿表面的残留物，齿缝间的微生物仍然可以无忧无虑地激情繁殖，为什么几十年就没有意识到呢？于是早午饭后分别增加了一次刷牙。开始两天没用牙膏，拿牙刷在口腔刷刷，因为听说牙膏洗漱不净易得结石。又想，菜肴里的油脂不用牙膏是不能清洁干净的，反正是费事，索性做得彻底，免得不放心。这样每天刷四遍牙。坚持了一些时候，觉得口腔清爽，大有口吐兰香的错觉。接着又想，为什么刷四遍呢而不是六遍，最卫生的应该是六遍啊。想到这个数字不免有些吃惊。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不说上班时忙忙碌碌根本无暇，就是有的是时间精力，每天刷六遍牙不也有些小资和洁癖的嫌疑了？ 　　追究自己一路走来的心理，怕是一个“完美”在作怪。正如患有洁癖的人，其实是对自己和别人的苛刻。他们在其他方面的要求也是颇高的。过去有一位老师，爱干净出奇，传说她回家后什么家务不做，就是负责浇花和打苍蝇。你去她家，她要跟在你身后，随时消灭你来过的痕迹。坐过的沙发她要伸手抹平，你用过的杯子当即收走。我亲眼看见一个调皮的男老师给她搭了个鸡窝样的炉子，她用小铲子抹了一个下午，那种痛苦的表情让人哭笑不得。完美，其实是无止境的，你一直追求亦不会让自己满意，总是觉得还不够。这样就常常使人陷入不满意又无奈的痛苦境地。 　　联想到婚姻和爱情，也是可以换上洁癖的。那些患了爱情洁癖的人，大多是敏感多疑脆弱自私的人，男人缺乏一种大度和宽容，不懂得呵护和关爱。女人则生性挑剔小性，甚至尖酸刻薄。他们追求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爱情。现世里没有，无奈地结婚了，但这份婚姻不是他要的爱情，也阻止不了追求爱情的脚步。在婚姻内要改造对方，朝自己理想的方向改造。但是他的要求太高了，或者大有与时俱进的嫌疑，你就是跳一跳摘下了这个果子，还有更高的等着你，你最终只能望果子而兴叹。这个时候婚姻出现分歧。其实这些换了洁癖的人自己也是痛苦的，谁都不能左右他们的追求，就连他们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他们身体里有一个更高的统治，那是冥冥中种下的一个因果。说他们花心，说他们多变，都是冤枉的，因为这不是他们自身的原因，或者说不是他们的本意。这样的人幸福感也是上帝早就框定了的，受了某种局限般，不完整，不充裕。这是可悲的，就像那个老教师自己说的，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我其实比谁都痛苦，但是我不这样就活不了。这是上帝对这些可怜的人的惩罚。 　　而那些所谓粗糙的人们，感情是粗线条的，不敏感不细腻。就像古代女人不刷牙不洗头照样快乐的生活一样，习惯了一种生活，甚至对一些不合理都能漠视或者接纳，也说不出还有什么期盼。对生活的要求简单到没有想法。他们粗糙地活着，傻呵呵地幸福着，是最容易满足也是最会享受生活的人。不去自寻烦恼，不莫名惆怅，相比于另一种人，这是快乐而自足的。 　　但是，我们却不屑自己做那样快乐的人，我们觉得那是低级的不智慧不高尚的。我们甘愿在爱情的折磨中品尝甘苦，甘愿沉浮于爱情的游艺圈，甘愿为不可企及的洁癖爱情落泪惆怅，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2008、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