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1991年的蓝
2020-10-15抒情散文宋长征
那一年我十九岁,告别学校踏上了远去异乡的征途,在渤海湾的一只渔船上开始做工。 海是美丽的,一望无际的蓝铺向天的尽头。远处近处,有洁白的海鸥在飞翔,象一个个点缀在无限湛蓝里的精灵。但日子是枯燥的,每日颠簸在浪涛之上,撒网,收网,重复着单调的不
那一年我十九岁,告别学校踏上了远去异乡的征途,在渤海湾的一只渔船上开始做工。
海是美丽的,一望无际的蓝铺向天的尽头。远处近处,有洁白的海鸥在飞翔,象一个个点缀在无限湛蓝里的精灵。但日子是枯燥的,每日颠簸在浪涛之上,撒网,收网,重复着单调的不能再单调的劳作。收获多少与我无关,船主的暴戾更让每个人心生厌倦。
那时候正流行郑智化的《水手》,“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常令我不由自主地陷入哀伤。海岸上礁石峥嵘,若一只只巨大的怪兽,显得那么不近人情,走在海滩上,从辽远的地方吹来的海风里渐渐飘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梅,一个美丽而又娴静的女孩。
初识,缘于一本《汪国真》诗集。那时的我有些清傲,还有些偏执,走进一些朦胧的诗行,不能自拔。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教室里的人渐渐散去,梅羞怯着脸庞,淡淡地说:“借你的诗集看看好么?”没有情节,也没有交流,我毫不迟疑地抽出那本诗集,交给了梅。梅有些慌乱,却解嘲地说“我以为诗人都不解人情呢。”然后静静地笑。一个被时光定格的微笑,清甜的笑,从此便收藏进了我的青葱岁月。
再后来的一次相处,是在全年级朗诵大赛的前夕。放学后,教导室主任安排我们留在办公室里排练。明亮的灯光下,我们呆板地练习着将要朗诵的诗歌,忽而相视一笑,一起噗嗤笑出声来,才算打破了僵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了别的话题,直至很晚,才以“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戏谑地做为结束语,勉励着彼此的未来。
我决定写信了,写湛蓝的海,写洁白的鸥鸟,写无边的蔚蓝色的想念——关于友情。一种青春岁月才有的淡淡情愫,被寄托在一张张洁白的信笺。就这样,第一封信在忐忑中寄了出去。然后,我的目光会透过有风的夜晚开始期盼,毫无原由地感知着自己内心的慌乱,还有一丝小小的幸福。我不敢奢望什么,自从脚踏在飘摇的风口浪尖,便隐隐觉得脚下的路似乎已经走错。开弓没有回头箭,也许人生真的没有退路可走。
日子一天一天过,潮起潮落,风起浪卷,我湿淋淋的青春继续航行在没有航标的航程。终于,在一个晴暖的日子里,我盼来了梅的第一封信。开头,梅说很惊奇,记得不曾有过这样一个远方的朋友或亲戚。然后闲聊着一些关于我走之后的话题。梅说,依我的成绩本可以继续读下去,也许会有一个好的将来。我无语,行走在猎猎的风中,阵阵腥咸迎面而来,或有沙砾袭击着柔软的心房。还要说什么呢?无知的青春,莽撞的抉择,已经将我推进了生活的海洋。也许我的肩膀还不够硬,也许我的生命之帆仍未张开,就毫无准备地颠簸在了未知的航程。
带着疲累后的一丝欣喜,于摇晃不定的船舱中,我记下了对于海的陌生或新奇。我说,梅,有一天你也会看到海,但不会是我现在的心情。我说,你已经升起了人生的帆,开始启帆远航,那是真正的蔚蓝,有美丽的浪花在等待,有高翔的海鸥,将在海天一色里为你歌唱。
慢慢熟悉了海的禀性,也逐渐进入到无奈却已经开始习惯的日升日落。有时,我会想念,伫立于甲板或海边聆听着不倦的涛声。我想,人生大抵如海罢,从高山,从高原,从涓涓的小溪汇流而来,然后汹涌着不败的激情。起锚,打结,撒网,我开始熟练地掌握做为一个水手应该具备的常识。船主的叫骂声也越来越少,大海变得不再那样陌生,一望无际的蓝,间或起伏的波涛,编织着渴望而不再满是落寞的梦。
于是写诗,稚嫩的笔触开始记录着青春的历程。我知道这只是开始,也许飘渺的未来依旧那么遥远,但我会认真记下每一个章节,记下这海的蓝,海的喧嚣或宁静。
一年后的某天,我出现在梅所在的校园。午后有雨,太阳雨,细雨蒙蒙中梅从宿舍里出来,撑一只有细碎花纹的雨伞。梅面容依旧,拂却了往日的羞怯,如细雨中一枝娉婷的荷。而我呢,原本应该青春的脸庞浮现的却是最初的沧桑,虽然很浅,但梅说辛苦了,有些动情。
出城来,我们走在护城河边的绿柳婆娑里。雨渐停,一架虹于澄澈的天宇焕发着七彩的光影。梅幽幽地说,再出去不要再写信那么勤了,没有原因,但我还是意识到了什么,之后的无语在梅送我的一本《三毛文集》后被打破。梅依然笑,说千万别介意,目光里透露出一丝纯纯的歉意。记得很要好的朋友三儿说,梅的叔叔在学校里教书,曾经偷偷地看过我给梅的信。
匆匆,离别总是太匆匆,我怕再搅扰梅的安静,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那本诗集依然在,因为它曾经记录了浅浅的祝福和淡淡的牵挂。
没有邂逅与重逢,我和梅的影象停泊在那个渐行渐远的青春。如今,我仍会想起那一望无际的蓝,穿越思念与牵挂,没有剧情但依然清晰。毕竟,青春我也有过,无论斑驳或落寞,也曾经拥有过一片纯净的底色。
那是1991年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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