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山西夫妻店

　　　　　　　　　　　　　　　　　　　　　　　山西夫妻店 　　住进这个小区的第一天，没有饭吃。下楼出大门，一眼便瞥见了路对面那一间简陋的铺子。卷帘门上方一块纸板，用毛笔写了几个丑丑的大字——山西刀削面。那时，小区对面这一带还很萧条，做吃的饮食店仅此一家，另有两三家杂货店，除此之外，就是生长着杂草的农田和苍蝇乱飞的垃圾堆，隔着稀疏的树林，可以望见老成罐路上飞驰不息的车流。 　　这家店占着一栋四排面的二层小楼的中间两个门面，一间做操作间，另一间则靠墙放置了四张小方桌，门外的空地也扯起了塑料蓬布，红砖铺了地面，潮湿倒也干净平整，也有几张小条桌。三两个闲人坐在小条桌旁吹牛。操作间里烟雾腾腾，那是两口大铁锅里冒出来的蒸汽，在缭绕的蒸汽中，竟然有成群的饭蝇肆无忌惮地飞来飞去。就在这蒸汽和饭蝇拥塞的屋子里，晃动着两个身影：一个光着上身，拴着围腰，背上冒着油汗满脸络腮胡的粗壮男人；一个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的年轻女人。男人在案桌前狠命地揉着面团，女人则在灶前忙碌着。 　　我刚走到蓬布下，就听到女人脆生生的声音——老师，吃点啥？听口音，果然不是本地人，既然是“山西刀削面”，再根据平常的经验，已经基本可以推断这老板娘是山西人了。老板娘并不走出来，只是站在灶台里边笑盈盈地问。不断地有人过来，只听得她不断亲切地在问“王老师，吃点啥？”“李老师，吃点啥？”似乎她对来吃饭的顾客都很熟悉，顾客也很随便的样子。因为在是在大学的教师楼的门口，前来就餐的大概多是教师，她也就都喊“老师”了。那些老师也很随便，基本上都是自己取碗自己拿馒头包子，自己舀稀饭，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我对她说，就来二两刀削面吧。老板娘却一笑，说，他们说我的刀削面不好吃，就没有卖了！她还真老实，我想，那就馒头稀饭吧。以后就天天早上去，很快也就混得像其他的老师一样随便了。 　　说实在话，这夫妻店经营得不是很好，一天三顿都只卖馒头包子稀饭，似乎没有想过经营点其他的，来吃饭的人也不是太多。他们卖的稀饭永远都是把锅置于灶上，烧得滚烫，直接从锅里舀出来，烫得来很久都不敢下嘴。我说，为什么不把稀饭先凉着呢？老板娘说，我们山西就是这样的。他们竟然这样固执地保持着山西老家的风格，不愿变通。大学生们的口味都很刁，也不大来光顾，主要就是一些单身的教职工。我想，他们的收入一定不会很高，这样迟早是要关门的。可是四年年过去了，他们非但没有关门，还似乎有了不小的起色。先是接来了女儿和儿子，并在附近在小学插班读书；不久又多了一个老头子和一个老太婆，想必是他们家的老人。后来听那小儿子叫老头子外公，便得到了证实。一次吃饭时闲聊，就知道了，早先她的男人，也就是那个闷不着声的只会揉面团的男人，是在附近镇上的一个建筑工地打工，由于收入太少，便想到了做山西面食，于是就在这里租下了门面开始经营，接来了老婆一起干。男人老实得连话都很少说，而妻子凭着她的亲切可人，倒也赢得了一些固定的食客。 　　一天，我和女儿去吃早餐，老板娘突然笑着对我说，你昨天多给了五毛钱呢！我说，没什么，何必认真。可是老板娘却说，那可不行，等会儿一起算帐吧。结果她真的就少收了我五毛钱。这让我很是感动。还有一次，我看到她在往潲水缸中倒包子。我说，这么浪费啊？她说，好像那个馅有点变味了，不能再卖的。食客们都很宽容地说，应该没有问题的吧？那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男人突然瓮声瓮气的发话了——这个玩笑开不得的！ 　　现在，那个老头子每天骑着一辆三轮车卖水果。小女孩已经上初中。小儿子每天早晨起床坐在桌子边还打瞌睡，女孩就很耐心地照顾他吃早餐，然后用自行车搭着一起去上学。老太婆早已会熟练地照顾店面的生意了。热气腾腾的厨房，忙碌的身影，透着浓浓的温馨气息。生意说不上火暴，但是却显得稳定而塌实。那天，有个老师问老板娘，你们经营了这么多年了，可能赚了不少的钱了吧？女人还是笑了笑说，我们哪是发财的命？刚闲下来的男人，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叼上一支烟，慢悠悠地说：让一家人能吃饱饭就够了，其它我们什么都不想！ 　　现在随着校园周边的开发，早已是店面林立，饮食店也有了起码不下十家。这家夫妻店不知道还会经营多久。不过，这么多年来，老顾客们都还愿意来照顾他们的生意，我想，他们的确可能发不了什么大财，但是凭着他们的诚信和热情，一定会不断赢得顾客的感动，赚取他们平静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