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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淡淡的荞花

2020-10-15抒情散文蒙正和
淡淡的荞花文□蒙正和高原十月,秋色斑斓,文友们趋车前往玉皇阁——石门关采风。车子驶出点苍山西坡光明村万亩核桃生态园,视野为之开阔,天空如同一块刚漂过的蓝绒布,湿漉漉拧得出水来。“啊!那是什么花?”几位多愁善感的美女作者惊呼起来。打开车窗望去
                  淡淡的荞花                   文□蒙正和
  高原十月,秋色斑斓,文友们趋车前往玉皇阁——石门关采风。车子驶出点苍山西坡光明村万亩核桃生态园,视野为之开阔,天空如同一块刚漂过的蓝绒布,湿漉漉拧得出水来。   “啊!那是什么花?”几位多愁善感的美女作者惊呼起来。   打开车窗望去,盘山公路下边,一坡坡一洼洼淡红淡红的小碎花粉粉的开得正好,心里飘起幽幽清香。“荞花!”多么熟悉的景物,久违了,淡淡的荞花!   初秋,某个晴朗的日子。在莽莽哀牢山腹地,在故乡核桃林边,总会涌起大片大片淡黄色小花,地边闻得着苦凉苦凉的清香。蜜蜂,勤劳的小精灵,忙不迭地在花海间采花蜜。   一对穿着干净衣服、身上散发着些许香皂百雀灵气息的哥姐从核桃树下护秋窝棚走出,进了庄稼地,花海没了他们俊逸姣好的身影。我们小娃娃不知事,追着哥姐们玩,却只听见歌声看不见人:“……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红秆子绿叶开的是白花,结的是黑籽,磨的是白粉,做的是黑粑,此花叫做荞麦花。”   就晓得了淡黄淡黄的小花叫荞麦花,多么惹人喜爱的植物,多么好听的名字!怪不得山里娃娃的名字总与“荞”字有缘:乔花、乔秀、乔英、乔凤、乔兰,乔宝、乔生、乔贵……不一而足。荞为五谷之王,三年五载的陈荞,虫都不敢蛀。一首彝族古歌唱道:“人间最伟大的是母亲,庄稼里最好的是格史(荞麦)……”一首彝族歌谣又说:“头戴珍珠花,身穿紫罗纱,出门二三月,秋来就回家。”荞麦生长周期短,是一种扶危济困的庄稼。荞面金黄金黄,尊贵着呢。   荞麦有苦荞、甜荞之分。“苦荞苦荞,苦着呢!”母亲们总是这样告诫即将走向生活的女儿们。女娃娃拗犟,母亲总会训斥:“不会种荞,大了嫁到漾濞江边栽秧去!”山里女子嫁到坝子里栽秧,那是一种惩罚。而我是男娃,总不能“嫁出去”的,少年时便开始了种荞的劳作。   秋收还有一段时间,农人却是闲不得的,要冒着秋雨开荞地。火把节前后,秋雨连绵,林地软软的,一踩一个坑,树根喝足了水,肥实粗壮,脆脆的,犁锄刀斧所向披靡。湿漉漉的土地被犁翻过来,闻着泥土的气息,我们心里升腾起慰藉。开荒面积不以亩计,而是以“几架牛”计,意即“几架牛耕的地”。秋雨给耕牛和像牛一样吃苦耐劳的农人增加了劳顿,然而祖祖辈辈的耕耘,炼就了山民们山一样坚毅的性格。我们披荆斩棘,挥鞭策牛,把来年的日子提前安排。   开春后翻地堆土烧把子,荞地里烟火四起,热闹起来,要抢在春耕大忙前把荞种下。撒种的自然是众望所归的庄稼把式:“一籽下地,万籽归仓!”他或她手托簸箕,庄重地从地的这边撒到那边,又从那边撒回到这边,把沉甸甸的希望播下。春耕大忙开始,顾不上荞了。偶有牧童报来喜讯:“荞出土了”,“荞长叶了”,“荞开花了”……等到稻谷扬花、包谷吐缨,陈粮所剩无几之时,新荞悄悄登场,农人们悬着的心便可放下。   如果说种苦荞是浓墨重彩,那种甜荞就有些轻描淡写了,它只属于添添补补的“晚秋”系列,只算得上劳作中的插曲。农谚“处暑荞,白露菜”说的就是甜荞。头年种苦荞,二年种甜荞,三年种旱谷。一块地种三茬后退耕还林,如此轮回,保护生态。处暑前后垦复核桃园,培肥地力,撒点甜荞。春种秋收,勤于耕作,这是土地的属性,荒芜一季,土地就不是土地了,庄稼人自有庄稼人的道理。对于养育我们的这片土地,要爱它亲它敬它,像老娘般侍候它,像爱人般打扮它。伺候打扮的最好方法就是适时薅锄收种,让犁铧锄镐与土地亲吻相拥……   种下甜荞,秋收大忙又开始了,大自然的运行就是这样井然有序,不紧不慢,匀速运动。你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懒惰狡猾,要适时地融进大自然春秋交替的运行之中,满怀信心地去迎接每一天的到来。甜荞边长叶边开花边结籽,快成熟时荞秆泛红,煞是好看。早晨,细碎的花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好像姣小的美人幸福地喜极而泣,淡红淡红的花朵凝结成彩霞般的云朵,静静地挂在秋山秋水间。   收割甜荞是秋收的最后一道工序,是红土高原丰收画图中的最后一抹色彩,如同田园交响曲的最后一个乐章,节奏舒缓,低吟浅唱,如散淡的行板。地里笑语喧哗,其乐融融。姑娘媳妇们边割荞边说着私房话,忍俊不禁就爆出一串串令男人们心旌摇曳的欢笑。高原女人心中盛满生活的甜蜜,情不自禁地,一支小曲飞出心窝窝:“白日想郎想到太阳落,夜里盼郎盼到月偏西……”远处,或者正巧有个赶马哥过路,山风把马铃声与应和的曲子一同吹送过来:“想到太阳落山妹莫急,盼到月亮偏西妹莫焦……”引得一场无拘无束的欢笑。   骡马驴牛们吃了一秋肥美水草,愈加肥壮,又完成了劳役,悠闲的在荞地边舐犊打滚厮磨,脖子上的铃铛有一声没一声地响着。牯牛、马驹并不安分,肆无忌惮地追逐着各自的目标,不时引起一片骚乱。眼疾腿快的家伙环顾左右,突然冲进地里揪一把荞享受一番,招来一顿喝斥甚至皮肉之苦。   牧童兀自在溪边吹着竹笛,清远的音符从指尖滑出,在山野间久久回荡。笑声笛声铃声小曲声中,深秋的高原愈加鲜活起来。   地里站起一丛丛荞把,便忆起了小脚外婆的故事——庄户人家深山里割荞,吃奶娃娃放睡在荞地边。一只饥饿阴险的老雕盘旋着,打着恶毒的主意,瞅准空子打箭一样扑下来,铁勾似的爪子抓了娃娃飞走,母亲听到半空中传来娃娃哭声时为时已晚……高黎贡山打日本鬼子那年,日本飞机从博南山飞过来去炸下关城,看到一坡坡荞丛,误认为是远征军在集队,赶紧俯冲下来丢炸弹,荞地里炸了好几个楼深的坑坑……青年人怀疑说这些好像是天方夜谭,外婆则说,当时她就在地里割荞,吓得四五天说不出话……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九月肃霜,十月涤场”;三千年前秋收的场景延续到了今天。打甜荞不同于打苦荞用荞勾二人对打,而是铺了场用连枷打。老少们把荞背到场上铺好,青壮二三十人面对面两排站了,挥动连枷,此进彼退,循环往复。连枷一轻一重,一左一右,擦着身体划过,呼呼作响,抡出一道道弧线,就像一个乐队按照节拍在整齐有序地演奏一支曲子,并无半点差错。打场上,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一波欢笑逐着一波欢笑。   “嘎——嘎——”,雁阵惊寒,声断高原之秋。“天鹅飞向阿瓦山啦……”雁南飞,雁南飞,粉粉的彝家荞花也要飞了。甜蜜醇香的米酒早已酿好,五彩缤纷的嫁装早已绣就,但等收完最后一场荞,场上的某个姑娘就要出嫁。失意的小伙子狠狠舞动连枷,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把高山打成平坝,好留住山女的芳心……来年收荞季节,总会有几位回娘家的俊俏媳妇从林间蜿蜒山路走来。“这姑娘在漾濞江边学会栽秧了吗?”她们的出现都要引起一阵亲热和欢呼。   种荞人一辈辈老去,永不凋谢的是淡淡的荞花……
                                    2008-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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