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间美食之几种
2020-10-15叙事散文范廷伟
今年正值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很多的宣传媒介都在搞三十周年成就展,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沧桑三十年间发生的巨大变化,让人目不暇接。从穷困潦倒到生活富足,从衣着褴褛到穿着光鲜,从捉襟见肘到出手阔绰,从青汤寡水到天天美食,令四十岁左右的人们抚今追昔,
今年正值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很多的宣传媒介都在搞三十周年成就展,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沧桑三十年间发生的巨大变化,让人目不暇接。从穷困潦倒到生活富足,从衣着褴褛到穿着光鲜,从捉襟见肘到出手阔绰,从青汤寡水到天天美食,令四十岁左右的人们抚今追昔,感慨良多。尤其是那苦涩岁月里的几种美食,在我渐行渐远的童年记忆里,愈发飘散着醇厚的幽香。
(一)水蒸茄子。每年的夏天,母亲会在蒸窝头的同时,在切成片状的茄盒里面,夹上少许拌好的的韭菜馅,盛茄盒的大海碗底需要铺垫少量的食油,茄盒的上面另需撒上一层薄薄的面粉,然后上笼蒸熟闷透,将食油的香气完全浸到茄盒里。母亲每次蒸窝头时,都要蒸上一大碗这样的茄盒,估摸到了一定的时间,母亲会扎着围裙试探着掀起木制的锅盖,白朦朦的雾气中,用高梁杆编制的箅凉上面,是湿漉漉的笼布,那黑乎乎地瓜窝头将白色的大海碗围拢在中间,像一群小矮人簇拥着美丽非凡的白雪公主。在我们馋得将要流出哈拉时,母亲才在拾完窝头后,用双手垫着粗布手巾将大海碗轻轻端出来。加工的过程呢,是母亲加上适量的食盐和香油,用筷子在碗中或顺时针或逆时针搅来搅去,等彻底搅匀后,一声开饭了的命令,边让我们顿时狼吞虎咽起这碗水蒸茄子来。这种被人们称之为水蒸茄子的美食,咸淡适中,香气浓烈,入口顺畅,余味悠长。在结婚后的十多年间,星级酒店也好,农家饭店也罢,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品尝过这道纯正的农家菜。妻子曾尝试着做了几次,却怎么也做不出早些年的味道来了。
(二)蒸谷米。在我们常见的蔬菜品种中,根本见不到谷米的影子。谷米是乡间特有的菜品,城里人永远不可能品尝到。它是玉米棵上长出来的一种菌瘤,也是玉米品种中的一种变异。长过谷米的玉米棵,因了谷米的存在,便不再长新玉米,所以说谷米并不是一种好东西。记得小时候,家里喂着几头牛,每逢星期天或节假日,父母让我们去玉米地里拔草,沟渠边地垄间,野草茂密,郁郁葱葱,将割好的青草装满了手推车以后,就是沿着玉米垄找谷米。谷米太老时变成了一包黑灰,拳头大的嫩谷米非常适合做菜,找到嫩谷米时让我们兴奋不已。找谷米的过程往往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谷米像个爱捉迷藏的顽皮孩子,给我们的多是意外的惊喜。把谷米掰回家后,经常得到母亲的口头表扬。母亲将嫩谷米洗净后上笼蒸透,撒上少许的细盐,捣些蒜泥浇上,再用麻汁蒜泥调拌着吃,这份地地道道的农家菜,软嫩可口,香气扑鼻,味道鲜美,我有时吃得太急,曾经多次烫坏过口腔粘膜呢。如果留着过夜的话,次日的谷米,将老得无法食用,让人遗憾的是,这种谷米已经绝迹了,自然也就无缘享用了!
(三)炒糊盐。记得在五里地之外的邻村读初中时,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安全,学校是要求我们住校的。很多同学住校时带的咸菜多是腌好的萝卜疙瘩、白菜帮子或辣椒、黄瓜条等,家庭条件好些的,则是将萝卜切条后,在勺里简单地用油翻炒几下,这就是一周所需的咸菜。几个要好的同学在扎堆吃饭时,互相比较一下看看谁的母亲手艺精巧,谁带的咸菜最受同学们的欢迎。同学们回家后的重要事情,多是对母亲做咸菜的水平提出更高要求。那个时候,乡村人家的生活条件基本上都是席上地下差不多的事情,乡村母亲们总是翻来复去在咸菜疙瘩上做文章,用辣椒、葱丝、香油清调萝卜丝,用猪大油炒疙瘩丝,便是做咸菜文章的最高水平了。有个同学的母亲,突发奇想,用粗盐粒子裹了一层面糊,用食油在炒勺内在翻炒成金黄的糊盐,用透明的玻璃罐头瓶盛了,从外面瞧了过去,金灿灿的煞是好看,刚刚打开密封的铁盖子,一股浓烈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同学们围拢上去,用手捏了几粒含在嘴里,咸香兼具,风味独特,还易于存放。现在人们食用的都是含碘精盐,想弄点粗盐粒炒个糊盐,真是一种奢求了!
(四)擀油饼。小时候,父亲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在那个靠力气挣工分过日子的年代,身体是最重要的本钱。要想让父亲的身体棒棒的,没有什么好办法,母亲只能是在伙食上多下功夫。记得那时的食油最珍贵,生产队里分年货,就是几把青菜,或者几斤猪肉,全家老老少少七、八口人,只能分得一小罐食油,老百姓俗称它为“小油罐,”除非逢年过节或红白大事,小油罐的盖子基本上不掀开,所以我对老师在课堂上讲的“春雨贵如油”理解得相当深刻。就是这样省吃俭用,很多人家还是不能讲究着吃下一年来,人在被逼无奈时,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焅猪大油就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人们赶集上店割肉时,最喜欢的就是要肥肉,瘦肉在集市上不受人们欢迎,因为割上几斤肥肉回家。在炒勺内焅上白花花的大油来,贮存在小油罐内,随吃随用。父亲在出繁重的河伕时,母亲会给他在鏊子上烙几张厚厚的千层饼。先用水和好面粉,擀成饼后在上面撒上一层薄花椒面、粘状的猪大油、细细的鸡腿子葱花,再配上适量的精盐,反复地揉擀,将各种佐料的香味揉搓均匀,烙出来的油饼,焦黄喷香,色泽分明,丝丝缕缕,余味萦怀。只是现在没有人再做这种猪油香饼了。
(五)炖鸡肉。记得小时候,要想吃个炖鸡肉,除非是过年或者家里有了病人。在哪个鸡腚眼子是银行的年代,普通人家是万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宰上一只鸡上犒劳的,家庭主妇们将柴鸡当作自己的儿女对待,每天傍晚喂鸡时,她们一定要反反复复清点鸡的数量,如若少上一只,会串大街走小巷地咒骂开:“是谁偷吃了俺的芦花鸡,你就不怕烂了心肝瞎了眼嘛?你就不怕生个孩子缺胳膊少腿嘛?”少了一只下蛋的鸡,乡村女人们就像是害了一场大病。那年奶奶病得奄奄一息,母亲将仅有的一只打鸣报时的公鸡宰掉后,先用食油煸炒一下鸡肉,然后放入葱段、姜块、八角、丁香等佐料,用父亲早已劈好的木柴,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鸡肉汤。这只家养的柴鸡土里刨食,啄食的全是柴草中的小虫子,虽然生长过程缓慢,但肉质紧凑,色泽纯正,环保卫生。而母亲给奶奶炖的这锅鸡肉汤,油花飘溢,醇香诱人,很有咬劲,从我们家门口路过的街坊,吸溜吸溜鼻子,都知道是家里刚炖了一锅鲜美的鸡肉汤呢!现在我居住的县城周围,炒鸡、炖鸡店比比皆是,那些含了许多人工激素催生的所谓柴鸡,即使手艺再精湛不过的大厨,无论如何也炖不出早些年间的那绝佳味道来了!
有首歌中唱道,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太快。生活的巨大变化,改变了的是我们刁钻古怪的胃口,改变不了的是我们故园怀旧时那份童年纯真。每每闲谈起这些逝去的乡间美食来,都会从心底泛上柔柔的温情,宛如好时光迤逦走来,好风景遍地花开,给我带来的是直觉的美好和形象之外的趣味,令我更加珍惜和回味原汁原味的乡土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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