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昙　花

昙　花 　　除了荷花，大约没有哪种花能比昙花和佛教贴的更近了，《法华经》上有一段话：“佛告舍利弗，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这里的优昙钵花就是昙花，又叫优昙花，为无花果类，产于喜马拉雅山麓及斯里兰卡一带。佛书上说昙花每3000年才开花一度，可见，昙花开放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只有转轮王出世这样天大的喜事才能引动它的花讯，因此佛教徒们对昙花的开放总是怀着极大的敬意，寄托着深深的祈祷。 　　这种产于喜马拉雅山麓及斯里兰卡一带的无花果类的昙花到底是不是真的3000年才开花一次？我不知道，也许3000年开放一次的昙花只属于佛，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人间根本就没有，但我知道我们现今常说的昙花与这种佛教的昙花不是一种，且有着天壤之别，它不是无花果类，却跟令箭荷花是一家，属于仙人掌科令箭荷花属（或者昙花属），原产地在南非、墨西哥等地，与上述那种无论是种属还是产地都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无论是佛的昙花还是人的昙花，开放的时间都极短暂，“昙花一现”不但指的是凡人的昙花，同样亦指佛的昙花，在这一点上，它们声息相通，遥相呼应。 　　佛的昙花距离我们太过遥远，就不说它，只说这凡间的昙花，它既然与令箭荷花是一家，同属仙人掌科令箭荷花属，想必会有许多共同之处，实际上也是，无论是植株的形状还是花的形状，都会有人把它们弄混，把令箭荷花认作昙花，或者把昙花认作令箭荷花，它们就像是同卵双胞的兄弟或者姐妹，让不太熟悉它们的外人大为困惑。但即便是双胞胎，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母亲，谁是老大，谁是老二，在母亲的眼中一目了然，何况昙花与令箭荷花还不是双胞胎，虽然相似之处很多，但毕竟是两种植物，不同的地方也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只要有心，要想分辨它们也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首先，从整体外形来说，它们虽然都是仙人掌科植物，具备仙人掌科植物的共同特点——不长叶片，只有长相相似的扁平茎枝，但这茎枝也有些微的区别：令箭荷花的扁枝较窄、厚、硬，边缘圆锯齿状；而昙花的扁枝则较宽、薄、软，边缘锯齿波浪状。如果你觉得仅从茎枝上分还有难度，那我们就来看它的花色，它们的花形都与荷花相似，分辨起来不易，但花色却有很大区别，昙花只有白色，而令箭荷花却有深红、粉红、紫、黄、粉、白等多种颜色，因此，只要不是白色，基本就可排除是昙花的可能；即便同是白色，令箭荷花与昙花还是有不同，它们的花虽然都从扁枝凹口生出，但令箭荷花的筒部明显要短于花瓣，而昙花的筒部则相对较长，大约要比花瓣长上两倍左右；最容易区分的还是它们的开花时间，排除人为的因素（现在人们也可以通过控制光照的办法来控制昙花开花的时间），一般在自然条件下，令箭荷花总在白天开放，且时间较长，一般可持续两到三天，而昙花开放的时间则在夜间，有个雅号叫做“月下美人”，且花开只有三四个小时，是自然界中花开时间比较短的植物（比它时间更短的还有麦花），“昙花一现”即由此而来。 　　我至今仍然记得二十多年前第一次看昙花开放的情景，那仿佛电影电视里慢拍快放特技镜头一般的花开过程并没因时间的推移而略有模糊，也就是那一次，我头一次真正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暑假后开学不久的一天晚上，我们都在晚自习，突然有同学神秘地从外面跑进教室宣布：张老师家的昙花要开了。待我们跑进校园西北角张老师的住所时，不大的院落已经挤满了许多闻讯赶来的师生，平时安静的小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女同学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小院正中砖铺的地面上比平时多出了一张课桌，桌上就摆放着那盆昙花——今晚的大明星，不算太大的植株上挂着十几只花蕾，低低地垂着脑袋，仿佛害羞的姑娘突然一下子面对着一大群前来相亲的人，惊慌得有点不知所措。 　　小姑娘一直低头不语，九点多钟了还没有一点点开颜的动静，人群中喧闹的声音渐渐归于平息，有人打起了哈欠，终于，有人支持不住，说道：今晚大概不会开了吧，不如回去睡觉，明晚再来看。立刻，就有人响应，说大概会是这样，这样等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明天还要早锻炼呢，迟了还要被老师批评，得不偿失。十点不到，人满为患的小院里就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昙花依然沉默。 　　好在昙花没让我们等得太久，十点半左右，一直守着昙花的张老师突然轻轻说了声：要开了。仿佛打了兴奋剂，刚才还在恹恹欲睡的我们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我们的守候终于有了回报。果然，一直勾着头，裹着赭红玫瑰色外套的花蕾开始一点一点往上翘，像是害羞的小姑娘终于鼓起勇气，勇敢地扬起了脸。先是最外层的几片花瓣缓缓张开，接着就露出了洁白的内衣，不知道是不是昙花也因开放而激动，我分明看到花开的同时花瓣在轻轻地颤动，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天空有月，如水的月华匹练一般直泻下来，给整个小院都罩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洁白的昙花缓缓开放，让我突然想起老人家那句有名的词：“寂寞嫦娥舒广袖”。怨不得有人说，月下看花，灯下看人，朦胧本身就是一种美丽。 　　有香气袭来，沁人心脾，定睛一看，昙花已经完全绽开了笑脸，仿佛天外飞仙突降人间，昙花的圣洁与美丽让人惊艳，所有的人均屏息静气，害怕一不小心就亵渎了这月下仙子。 　　洁白的花瓣，微黄的花蕊，沁人的香气，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昙花寂寞地尽情展示它的美丽，即使仅是“昙花一现”，即使无人所知，但是因为拼尽了全力，最终到达了生命的顶峰，我以为，昙花也是无悔的。譬之于人，也是如此，只要自己付出努力，就不必在意别人是否喝彩，天理自在人心，“自古圣贤多寂寞”，大抵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