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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梅子时节雨重重

2020-10-16抒情散文潇湘珍珠
朋友发给我一条短信:我家屋后的几株杨梅,再过两个星期,就熟了,到时候来玩啊。一低头,半个月时间就从后脑勺溜过去了。我想象着朋友头上顶一条毛巾、手提竹蓝,尽情摘杨梅,看到个大熟透了的杨梅,就往嘴里放的样子,口水都流出来。都是这鬼雨,绊住了我的
  朋友发给我一条短信:我家屋后的几株杨梅,再过两个星期,就熟了,到时候来玩啊。   一低头,半个月时间就从后脑勺溜过去了。我想象着朋友头上顶一条毛巾、手提竹蓝,尽情摘杨梅,看到个大熟透了的杨梅,就往嘴里放的样子,口水都流出来。   都是这鬼雨,绊住了我的脚。今年的雨水真多的邪门,阳春四月还没过完,梅雨就铺天盖地而来。从天黑下到天亮,从天亮下到天黑,没完没了。不少地方,多得都成了洪水、成了灾。不晓得是杨梅的成熟,需要丰沛的雨水来催发,还是丰沛的雨水无意成全了杨梅的变红变紫。   小时候,梅子时节,也是这么多雨的。记得有一年,都发大水了,三叔婆家的茅厕、猪栏、牛栏,因为离河边近,都给大水冲垮了。多亏叔婆有先见之明,提前要天叔把猪、牛关到了我家的猪栏里、牛栏里,才避免了他家的猪和牛被大水冲走的命运。   但我要说的梅子,不是能够当水果吃、能泡酒的杨梅,而是一个人,一个叫青梅的女孩、姑娘、女人。她是我的堂妹,是三叔婆的孙女、天叔和月娥婶子的女儿。   青梅长了一付猴子相,突额头、雷公嘴。不晓得是不是天叔和月娥婶子制造青梅的那天晚上天气不好,刮风了、下雨了、打雷了、闪电了。不然,依天叔和月娥婶子的相貌,青梅怎么都不能够长成这个样子的。   叔婆不喜欢青梅。小叔不喜欢青梅。连天叔都有点嫌弃青梅。青梅满了三朝要取名字了,天叔想都懒得想,正好去打早工的时候,从后山的一颗杨梅树下过,一颗青梅掉下来,打了天叔的头,天叔就顺手捡来做了女儿的名字。   叔婆和小叔的不喜欢青梅,是通过对我的态度,两相比较,比较出来的。按说,青梅是叔婆的亲孙女,是三叔的亲侄女,我是叔婆的堂侄孙女,是小叔的堂侄女,疏不隔亲,我应该排在青梅的后面才是,叔婆和小叔偏就把顺序弄颠倒了。叔婆的颠倒,无非是抓葵瓜子的时候,抓一把大的给我、抓把小的给青梅;煎红薯片的时候,选好的给我,给青梅的则不选,顺手拈,其中可能有煎糊了的。小叔的颠倒,就太不顾玉娥婶子的面子了。冬天,下雪,小叔说要带我去河边的草窠子里捡冻僵的麻雀,青梅也想去。小叔理都不理青梅,背着我就走进了茫茫雪地。   最不可饶恕的是我,抢了本来属于青梅的东西,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心安理得地磕着比青梅多的葵瓜子、吃着两面都炸得金黄的红薯片,趴在小叔的背上,还说“小叔,你轻点踩,雪痛呢”。   更令我现在想起来就愧疚的,是青梅的不记恨。青梅比我小两岁,可能因为她是头胎、我是吊尾锤的缘故,青梅的个头比我高、比我结实、比我力气大。我们去张家屋场玩,张家屋场的小孩子欺负我们,都是青梅挺身而出,五眼对六眼地跟张家屋场的孩子对着来。上村子边上的山头割茅草、上高山砍大柴,都是青梅等我,有时还要打转身接我。   母亲看不过眼,说我:媛子啊,你也对青梅好点。我们这一房,就属你三叔婆家和我们家最亲。你别亲疏不分、好歹不分,青莲子家和我们家多隔了好几代,青莲子又心眼多,没有青梅待你实诚。   我终于听进母亲劝告的时候,已经十五岁,背着背包、提着桶子去县城读高中了。在县城读了一期,二哥又把我接到他所在的城市,进了一所重点中学。接着父亲过世,母亲也离开了家乡。我都不知道青梅读了高中没有,有没有拿到初中毕业证。   再见到青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我已结了婚成了家,为人妇为人母了。清明,回老家去给父亲扫墓。中午,在天叔家吃饭。正好青梅也回了娘家。青梅那个瘦哟,衣服穿在她身上,就跟挂在衣服架子上一样,那个显老哟,反过来好像还比我大了七八岁似的。我很想问问青梅,她嫁到哪了,男人怎么样,孩子多大了。可因为当天就要赶回家,时间来不及,玉娥婶子又老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话,我连想和青梅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详细地知道青梅的情况,是过端午节的时候。青莲的老公在株洲打工,青莲来给她老公做饭,七弯八拐的打听到我家的住址,在我们准备吃中饭的时候,当了不速之客。我和青莲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好在青莲嘴巴子会说,总不让冷场,说着说着,自然就说到了青梅。“青梅姐造孽哟,嫁到彭家里,公爹是个瘫子,在床上睡了几十年了,男人早几年外出打工给人挖煤,煤窑塌方,一根横梁打在腰上,现在什么重活累活都做不了,青梅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一个儿子十多岁,读初中,每个学期的学费,都让青梅姐脑壳大。几次逢墟的时候,碰到青梅姐,青梅姐穿得那个差哟,看了掉眼泪”。   我越听心里越紧,越听心里越痛。我象个姐姐吗?妹妹嫁到哪里,我不知道;妹妹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不知道;妹妹家里困难得孩子读书学费都成问题,我不知道。我的嘴巴怎么就那么金贵,天叔来城里喝母亲八十岁寿酒的时候,我为什么不问问青梅的情况;天叔来城里喝侄儿喜酒的时候,我为什么不问问青梅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我虽然没有混出什么名堂,家里总还是有些余钱剩米的。我们家做两场喜事,对老家来的亲戚,我多多少少都意思了一下,一百二百不等。虽然钱不多,总还可以救救急,应付一下吧。   好似要替自己开脱似的,我转而又怨起青梅来。根本就不记得有我这个姐姐了,天叔有我家的电话,小叔也有我家的电话,青梅怎么就不能给我打个电话呢。青梅若给我打了电话,我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怎么也要帮她一把啊。   怨青梅是没道理的。我不是不知道,青梅打小就是一个不喜欢求人的人。可能和她觉得自己长得不讨人喜欢有关吧,她从来不会讨好卖乖去求得什么好处。再吃力再费力的事,她都宁愿自己咬紧牙根硬撑。   还有,青梅不只不喜欢求人,还特能忍。我们每次去张家屋场玩,几个特调皮的孩子,总是冲青梅喊:“孙猴子来了”“孙猴子来了”。我气得拉了青梅转身就走,发誓再也不去张家屋场玩了。青梅反安慰我:阿媛姐,我长得这个样子,又不是我的错,怕什么啊。如果我好吃懒做、偷东西,就怕人说怕人笑。   后悔有什么用,埋怨有什么用。第二天,我就去了邮局,按青莲说的地址,给青梅邮去了五百块钱。五百块钱是少了点,但至少可以缴清孩子欠的学费了。   过了几天,青梅打电话来了。青梅左一个“多谢阿媛姐”右一个“多谢阿媛姐”,听得我整张脸都红了,红得象煮熟了的虾子。我哪里有资格听青梅发自肺府的左一声谢谢右一声谢谢呢,我主动挂了电话。我还怕说久了,我会哭,会象这阵的老天一样,滴滴哒哒掉眼泪。   恰好,朋友打电话来。“你哪天来?今年的杨梅水份特足,又甜。我已经摘完两株了,准备晒干了泡杨梅酒。特意留了一株没动,你快点来啊,不然,你就只能在杨梅树下捡杨梅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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