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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那些泛着苦涩的往昔

2020-10-16叙事散文吴安臣
那些泛着苦涩的往昔文/吴安臣“忆苦思甜”说起来已经是一个老掉牙的词汇了,生活水平提高以后,谁也不会再像以前控诉万恶的旧社会那样说那些吃不饱肚子的往事了,大家似乎都变成了精通阿Q精神胜利法的自我安慰者,疮疤似乎刚揭去就忘却了往日的苦痛。人民生
     那些泛着苦涩的往昔
        文/吴安臣
  “忆苦思甜”说起来已经是一个老掉牙的词汇了,生活水平提高以后,谁也不会再像以前控诉万恶的旧社会那样说那些吃不饱肚子的往事了,大家似乎都变成了精通阿Q精神胜利法的自我安慰者,疮疤似乎刚揭去就忘却了往日的苦痛。人民生活幸福美满,国家繁荣富强已是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奥运来临之后,大家听得最多的也是中国力量,以前讲咱们工人有力量,现在发展到中华民族有力量!从抗震救灾开始万众一心,那是坚不可摧的力量,让世界侧目,让世人震惊。所以话题怎么扯到“忆苦思甜”上的,我真有点分不出头绪,也许是那个发霉的白面馒头;也许是女儿吃腻掉丢在一旁的汉堡;或者是一次隆重宴会上的鲍鱼海参……总之我和两个朋友就“忆苦思甜”的话题突然就陷入一场热烈的讨论中。大家精神百倍,意气风发,完全不像是从饥饿年代走过来的,像谈论别人。有一个朋友甚至声如洪钟,话声朗朗,震得屋子上的尘土簌簌落下。我突然觉得我们几个人的神情似乎都有些怪异和滑稽,因为都在讲令人落泪的往事,大家却兴高采烈得像捡到元宝一样亢奋,现在仔细想想我们更像奥运会上吃了兴奋剂的运动员。其实是那些饥饿的回忆太过深刻,而现在的生活却是这般美好,所以我们才会情趣盎然,意气风发。   老高来自滇东北的农村,那儿我去过,漫山遍野都是石头,几乎连草都无法生长,庄稼的种植就只能用“见缝插针”来形容了。他小的时候对洋芋印象最深,和洋芋的感情也最深,因为洋芋在他饥饿的时候救过他的命,直到现在,那些地方仍然以洋芋为主食。所以洋芋在那儿有N种烹调法,但是就算有N种做法我想它依然叫洋芋,我想什么马铃薯啊,土豆啊之类的名字,并不能改变洋芋的特性。老高那儿唯一盛产的就是洋芋,学校里给每班划一块地,要求每个学生从家里拿一些洋芋种来种。种出洋芋卖给食堂,然后食堂再把洋芋作为主食也是菜卖给学生,他讲的一个细节尤其令我难忘,说当时食堂的师傅图省事,穿上雨靴踩洋芋。之所以踩是为了去掉洋芋外皮上的泥巴,但是泥巴自然是没法踩干净的,这让我想起以前我们家东面瓦厂上踩烂泥的老水牛。那么多的洋芋自然无法保证个个踩到,即使踩到了谁又能保证,泥巴就掉得了。其实那么多的洋芋,要个个削皮的话,自然是没时间的,随便踩踩,那烧饭师傅就用盆装了,往案板上一丢,然后手法娴熟地将每个洋芋切上三刀,之所以切三刀是因为洋芋太多,每个上面多切几刀自然没有可能。然后一股脑地倒进锅里,把水兑上,烧大火煮上一通,出锅时候,大师傅拿起勺子舀两勺菜籽油放进去,老高说到这里两眼放光,他说,那时感觉洋芋好香啊,打饭时个个百米冲刺般朝洋芋奔去,但是打到碗里的洋芋是可怜的,一般也就是几片,而且连汤带水的,喝汤时还要十分谨慎,因为大师傅们的高效率工作,碗底的泥沙是难免的,所以最终他们往往恋恋不舍那点残留在碗底和着泥沙的洋芋沫。   老高说吃洋芋块已算是幸运,最难忍受的是身体在那个时节像拔节生长的庄稼。下了晚自习,饥饿很快就会袭来,那种感觉如同小虫在体内四处噬咬,难受至极,怎么办?可吃的东西实在找不出了,于是老高就和几个同学趁着月黑风高,到了刚刚种下洋芋的地里,把那些种下的洋芋种从土里扒出来,扒了足足半口袋,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烧洋芋吃。老高平生第一次肚子胀得无法入睡,就是因为吃多了洋芋撑着。后来一场大雨掩盖了老高他们杂乱的脚印,那年洋芋在老高那个班出现了歉收,老师没往深里想,或者也清楚大家的饥饿,老高和几个偷洋芋的同学彼此眼神相遇时,都会发出心领神会的苦涩笑声,是啊,谁能明白那个暗夜里的饥饿呢?   小査来自滇西的一个山区农村家庭。家在半山腰,水稻是从未见过的。那时唯一可吃的就是玉米面,直到现在,庄稼歉收的年份,他们仍然得将米和玉米面掺在一起蒸了吃。这样才能保证不饿肚子。小査讲到有件事时,突然间泪眼迷蒙,语气里满是酸涩。他说,有一次他带到学校的玉米面在上学途中被雨淋湿,发霉了,但是倒掉的话就没有可吃的东西,还有几天才能回家拿面,在肚子极度饥饿的状态下,他硬是把那点发霉的玉米面吃完了,那时根本没想过发霉的食物不能吃,只知道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不然就没精神上课。   那时能吃上一点肉是奢侈的,有次他和伙伴一起到山上放猪,无意间发现了一窝老鼠,小老鼠才刚刚出生,没法吃,而他们合力把大老鼠打死了。胃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油水的滋润了,面对一只老鼠几个小孩集思广益,打算把老鼠烧吃掉,于是他们先把老鼠皮剥了,想想即使面对老鼠这手段也是残忍的,但是他们的胃的确需要那只老鼠。剥掉皮用棍子把老鼠放在火上烤,小査说,他至今记得那种香味,现在已经记不清自己分到了多少老鼠肉,但老鼠肉留在了他记忆深处,现在吃东西时看到老鼠跑过,小査说他不会去追打,他说他们几个伙伴对不起老鼠。是啊,老鼠是无辜的,但是在那个油水缺乏的年代,老鼠亦是美餐。那时谁也没时间考虑老鼠携带着多少种病菌,只想着它是可吃的肉,味道鲜美。   轮到我说时,我想讲的似乎特别多,因为我在三人里年纪最长,南来北往,身跨两地,对于饥饿和那些苦日子记忆尤为清晰。特别在河南时,刚回去时家境特别困难,吃窝窝头,那窝窝头不像我在超市里或包子店买的,精致而细腻,而是现在用来喂鸡或牲口吃的那种,很粗糙,北方人叫糁子。是磨出的第一遍玉米面,那时我就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多磨几遍,多磨几遍的话,玉米面自然就会细腻了。现在才明白,少磨几遍一是为了省磨面费;二是多磨几遍,那么玉米籽的外皮就会随之流失掉,所以吃第一道玉米面就意味着资源的充分利用,只磨一遍的话整颗玉米就可以“连皮带肉”一起吃。那窝窝头经过喉咙时仿佛带着倒刺,生生地刮过我稚嫩的口腔,吃完窝窝头我满眼泪花,嘴里交织着咸和苦。在回河南之前,姥姥说我们要吃窝窝头了,我还以为是什么美味,想不到当几乎天天都要吃时,我的眼泪似乎就多了起来。   家里养鸡是不敢或者说绝对舍不得杀了吃的,鸡蛋要用来卖了换盐巴,换番茄,换针头线脑等东西。鸡蛋的滋味只有在生日的时候才能尝到,为了早点吃到鸡蛋,我总是提前几天就告诉奶奶我的生日,这样做是怕奶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把我的俩鸡蛋卖了。而现在我们担心吃鸡蛋会使蛋白质增高,女儿就是因为牛奶喝多了浑身起了很多疙瘩,医生建议我们不要给她喝牛奶,更不要吃鸡蛋,家里鸡蛋多得直到坏掉,似乎一点也不想吃。   那时鸡蛋还可以换到糖,为换几颗糖,我偷偷地从鸡窝里拿了两个鸡蛋到小卖铺去。糖吃了,奶奶的拐杖也毫不留情地甩到了我的屁股上,奶奶说我作业本被吃了,因为那鸡蛋卖了是给我买作业本用的,虽然摸着屁股生疼,但是想到自己的罪过,我总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而现在只要女儿身上不起疙瘩,我们没人阻止她吃鸡蛋,仿佛现在的鸡多得泛滥了,自然蛋也多得无法收拾。鸡蛋换物是在河南时,关于鸡蛋可聊的话题似乎太多,我都几乎收不住话题了。那仍是在河南时。   在云南时鸡蛋的滋味没尝过多少,但是却记得烧蚂蚱的香味。收谷子的季节,大人们割完谷子,要做的一项工作就是捉谷雀,我们那儿管蚂蚱叫谷雀,也许那时的草足够繁茂,收完谷子,谷雀漫天飞舞。所以在收工回家时,父母的草帽上总是挂满了用草茎穿起的谷雀,那时一个村子感觉都飘着谷雀的香味,谷雀像是小孩子的过年礼物,能打牙祭了自然就少了在大人跟前哼哼唧唧地烦。现在谷雀少了,但是吃鲍鱼燕窝似乎也不觉得香在哪儿,有时还因此吃坏了肠胃,总觉得这肠胃也是不会享受好东西,反倒会去怀念那些吃糠咽菜的日子。   ……   三人的讨论热烈异常,一一罗列出来那简直可以写一本苦难历程。那些饥饿远离我们很久了,但是总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每当我们太幸福,或太得意忘形的时候,它总会跳出来提醒我们不要忘却那些泛着沧桑苦涩色彩的往昔,让我们倍加珍惜今天的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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