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时光的碎片(五)
2020-10-16叙事散文清风拂面
时光的碎片(五)【二零零五年】在这一年,我人生的阳关大道第一次遭遇歧途,猛然的转折让我瞬间失去了固有的依凭,一脚踩空,狠狠一跤,痛彻肺腑!我总是后知后觉,直到摔倒时才想起去注视一下面前的路。什么样的目光具有洞悉所有世相的能力,能看透前世今
时光的碎片(五)
【二零零五年】在这一年,我人生的阳关大道第一次遭遇歧途,猛然的转折让我瞬间失去了固有的依凭,一脚踩空,狠狠一跤,痛彻肺腑!我总是后知后觉,直到摔倒时才想起去注视一下面前的路。什么样的目光具有洞悉所有世相的能力,能看透前世今生的万般纠缠?谁能伸出他普渡众生的手,顺势就将我搭救?无欲无求心无挂碍是几世修行的结果?而我,只有痛才是最真实的感觉,它让我瞬间伤筋动骨鲜血淋漓,一下子就改变了人生轨迹。惯常的平静与安闲忽然就从我的人生字典中被揩了出去。我日日陷在灰郁的烦恼深处,拔出这只脚,又陷下了那只,无论如何也难以挣脱。好在,我并没有放任它张狂成灭顶之灾。这不是因为我足够坚强,而是因为儿子在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直到这一刻我才懂得,故事中的情节即使变幻莫测,也不及生活本身更诡异复杂。就像镜像,看似不可触摸,却恰是自己生活的真实映照。
十月,正是秋后,在我所居住的北方,这时节正是最为肃杀的月份。农作物都已经收获,大地赤裸,所有的灰败与苍白再也无可遮蔽。一览无余的田地间,蚂蚱拼命地跳着蹦着,寻找自己曾经温暖的居所,但是,它的居所再也没有了,它们被镰刀轻易打劫了。辽远的空中,白云一朵一朵互相撕扯着,风一吹,就各自散了。一群群大雁正振翅南飞,春来秋去,追逐着温暖的方向,它们会不会也有无法言说的疲惫。白头的芦苇还在微凉的幕色中轻轻招摇。
日历翻到十月,冬天也就近了。我是应该因为身体上附着的越来越多的冷而记住这个月份,还是应该把它彻底从记忆中抹去,只留那些温暖的回忆?
从那个十月以后,我开始领着孩子频繁地奔波在城乡之间。那些或陈旧或崭新的客车,忽然就成了我的亲密伙伴,它们陪伴着我,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在路上,于别人的文字里感受它,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但是在我的路途上,心思却更多的被车内污浊的空气所压抑,被人们交谈的各式各样的话题所迷惑,在这一刻,我是昏沉的,不堪的,疲惫的,但绝对不是浪漫的。我搂着儿子小小的身子,尽力坐到最后边的座位上,不用多长时间,被我搂在怀中的他就会沉沉地香香地睡着。他好像一开始就不像别的小孩子,充满了对外面的世界的新奇向往。他很少缠着我问东问西,也从来没有调皮过。有时候,我甚至有些怨,我愿意男孩子顽皮些活泼些。像那些小兽,有天生的侵略性,进攻性,在一个充满了竞争的世界里,这样敢闯敢冲,才能拥有更广阔的空间吧。我愿意他能成为一头猛虎或者狮子,有傲视群雄的目光。我愿意他能成为鲨鱼,有所向披靡的气魄。我愿意他能成为雄鹰,一展翅就一飞腾空。我愿意他活得粗砺,愿意他有北方男人的风骨,有坦荡的胸怀,高兴时纵情欢笑,遇到困难时也无所畏惧。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既不敏感,也不拘小节。成长的路上,伤或者是难免的吧,但我喜欢这样的男人——我愿意他食肉而不是食草,宁可流血也不流泪。
我靠坐在车窗边,车窗外的田野坦荡,辽阔。枯黄的草,飘落的叶子,寥落的水面,有着被掳掠一空的苍茫。我的目光,此刻也是茫无际涯的,它被心绪引领着投射到了脚步永远也无可抵达的远方。
售票员走过来,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揉皱的纸币,拿出一张十元的递了过去。“嚓”,随着一声痛快的轻响,一张车票被递到了我的手中。我小心翼翼地折叠着手中这张细长的车票,注视着上面不多的几个数字。这几个数字,就像邮戳,给我的日子打上了清晰的印痕。
他的声音就是在这一刻响起的,准确的说,是他的手机打开了他沉默着的嘴巴。对方是个女人,这从他打开手机的时候就坦白了。满车那么多的人,他的声音却像是在做广播,宏亮得有些过分,所有乘客都不规则地练习了一下侧目而视这个动作。他却洋洋自得,浑然不觉。他似乎是个很成功的男士,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小工厂吧。他说,唉呀,你看,真不巧,我还在承德联系业务呢,现在在公交车上呀。等什么时候回去,我一定去看你。(当然,他此刻并不在承德。)说完,他就忙把手机挂断了。几乎是立刻,那悠扬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嘹亮地唱了起来。他看了看他身边的同伴,又无奈地接通了。他开始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他说,不要那么执迷不悟么,你看,你老公那么好,什么都听你的,又有一个可爱的的儿子,他们才是最需要你的人。你和我不同,你是大学生呀,怎么连这点儿事也看不明白呢。我是你什么人?这还用问么,我是你的老大哥呀,我一直是站在这个位置的,一直是关心你的。……手机再一次挂断。当然,还没有喘息,它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他失了风度,临打开手机的时候,他先爆了句粗口儿。但是在开始对话时,他的语调迅速被调换了过来。你不开心呀,等我出差回来,带你去青岛走走。放弃家庭,那可不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初不是你说不要影响彼此的家庭吗?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不会放弃我的家庭!……
我默然地欣赏着他的表演,想,这个男人玩儿累了,他要逃避了。追得越急,他跑得越快。只是,女人们,不论是做了妻子还是情人,似乎总是弄不懂这个浅显的道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都是在他的精彩剧情中度过的。他的手机忙得简直是一塌糊涂。他不接电话的时候,就是短消息提示音地频繁奏响。他有些手忙脚乱了。他似乎很气恼。我快下车的时候,他又接了一个电话。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笑着对他的同伴说,这个是我儿子打过来的。他柔声说,爸一会儿就到家了,告诉你妈,不用惦记。关上手机,他自言自语地说,终于可以歇歇了!
环海公路又在拓宽。车拐个弯,奔向了另一个方向。它要去绕道,以便把我们载到目的地。
我的人生也开始有了一段新的旅程。我开始一点点接触了城市边缘的生活。我曾经在一篇叫作《我的出租屋》的文章里写到过我那时的生活场景。“这是一间西厢房,采光不好,阴阴的。窗户上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挂着厚厚的窗帘,用来阻挡试图窥探的目光。锐利的目光被这层柔软的壁垒消解,使这个小房间得以在来来往往的行人的注视之下,形成了一个相对隐密的私人空间。它阴沉暗淡,狭窄逼仄。走出房门,步下两级台阶,是一条水泥方砖铺就的窄窄细细的小过道。对面是一趟同样样式、同样格局的东厢房。两边的房子距离太近,致使彼此遮挡了来自另一方的光明及温暖。阳光永远都是慷慨的,世间却总是不难寻到这样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这就是二零零五年我的生活境况。
【尾声】时光仍旧波澜不惊地流逝着。我的旧日生活,不论是甜的苦的酸楚的,都只来得及成了沉落在记忆里的碎片。而我还依然面色平静地行进在红尘深处,不停地向前。生命也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被消耗了。像那截淌着泪的烛,越燃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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