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棋诗闲话
2020-10-16叙事散文汪翔
棋诗闲话让我们走进一首诗的意境。细雨淅淅沥沥,以古典的节奏敲打着窗棂,敲击着心扉。青草丛中,池塘里,直至窗户底下,青蛙清脆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和着悠扬悦耳的雨滴声融入到恬淡闲适的心境中。夜幕渐浓,蜡烛点燃了,茶泡好了,玉子也摆放在案几上,雅致
棋诗闲话
让我们走进一首诗的意境。细雨淅淅沥沥,以古典的节奏敲打着窗棂,敲击着心扉。青草丛中,池塘里,直至窗户底下,青蛙清脆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和着悠扬悦耳的雨滴声融入到恬淡闲适的心境中。夜幕渐浓,蜡烛点燃了,茶泡好了,玉子也摆放在案几上,雅致的书房内氤氲着淡淡的书香和茶香。一灯如豆,烛光恍惚,如梦如幻。静坐敲棋,不觉灯花已落满案头,夜已阑珊,约好今夜手谈的朋友依然没有来,或者是山中夜雨阻挡了友人的脚步。而窗外这雨,宛如一曲呢喃的乐曲。在烛的光华里静静地敲着玉子,听这雨声和蛙声,听的是一种天籁,一种禅音,一种闲适。梅雨,池塘,蛙声,棋子,灯花,构成了一幅流传千年的画卷。赵师秀《约客》诗曰:“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纹枰大世界。弈棋,向来是一种高雅的娱乐活动,被誉为数学的艺术,趣味的科学,战斗的游戏,智慧的搏斗。对弈,又叫手谈,本身就是一种对话方式,是艺术,亦是人生之道,更是对人性思想最深层的探讨。大而言之,棋是一种文化,不同的人可以从棋中读出不同的东西:才子从中读到的是风流倜傥,权谋者从中读到的是腹剑心兵,文学家从中读到人性、人道,哲学家从中读到世界的本源,佛道者从中读到的是禅和道,而诗人和旷达者从中读到诗情画意和闲情逸趣,这是棋的真髓。弈棋与诗情画意和闲情逸趣往往密不可分。
明解缙《观弈棋》云:“木野狐登玉楸枰,乌鹭黑白竞输赢。烂柯岁日刀兵见,方圆世界泪皆凝。河洛千条待整治,吴图万里需修容。何必手谈国家事,忘忧坐隐到天明。”诗中的木野狐、乌鹭、玉楸枰、烂柯、方圆、黑白、河洛(喻棋盘)、吴图(指棋谱)、手谈、忘忧、坐隐,均为围棋别称,解缙妙嵌诗中,浑然精妙,天衣无缝,其中隐含规劝君王关心国家社稷、关注民生疾苦之意,堪称咏棋诗中的佳作。温庭筠《南歌子》道:“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把棋子视若红豆,勾起相思之念,在文学作品中,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李商隐《即目》诗曰:“小鼎煎茶面曲池,白须道士竹间棋。何人书破蒲葵扇,记著南塘移树时。”一丛竹,一池水,一把扇,一鼎茶,一盘棋,尽得人生真味。
有人一弈起来就进入忘我的状态。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自侃生平唯有三件事可做:饮酒,弈棋,写诗。而作官不过是混混薪水掩人耳目罢了。他作豫州刺史时,成天观赏棋局,哪里将公务放在心上。有一次在某公家中观棋,酣战正浓时,有人进来告诉他,他老娘死了。他好像没听见,继续沉迷于棋局中,弄得报丧的人不知所措。直到棋战结束,王戎才一屁股跌坐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在座诸公面面相觑。魏晋名士个个率真任诞,像王戎这样的棋痴还是比较少见。明代哲学家王守仁是个棋迷,相传少时家乡遭灾,与家人背井离乡,讨饭为生,经常与别人弈棋而忘了讨饭。母亲一气之下将象棋扔进江里,王守仁十分难过,看着棋子随波流传,摇手顿足,哭之以诗道:“象棋在手乐悠悠,苦被家慈一旦丢。兵卒坠河皆不救,将帅溺水同时休。车马千里随波去,相仕入川逐浪流。炮响声音天地震,象若心头为人揪。”字里行间,一个棋迷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令人捧腹。不过下棋意在消遣,如果一味沉迷其中荒芜了正事,反而失去了棋中真味。
琴棋书画并称四雅。古人之所以把棋和琴、书、画并列,大概与孔夫子的提倡有一定的关系。孔子认为弈棋可以锻炼智力,比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要好。闲暇时光,围坐弈棋,化无聊为有益,寻求精神上的愉悦满足。君不见,“炎炎夏日满天时,桐叶交加覆玉墀。向晚移镫上银簟,丛丛绿鬓坐弹棋”,“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是何等闲适逍遥,此中真意,唯弈者方能体味。不会弈棋的人其精神世界是有缺憾的。
张华《博物志》说:“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或云舜以子商均愚,故作围棋教之。”不单道围棋的教化功能,更指围棋创于圣人之手,是一种神技。弈虽小道,但圣人领悟了它就可以制驭天下,凡人领悟了它则可以培养品德、端正礼仪、训练思维,进而达到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目的。
自古雅士多善弈,白居易即是诗棋并重的雅士,考察他的人生轨迹,可谓诗中有棋,棋中有诗。常“弄泉南涧坐,待日东亭宿。兴发饮数杯,闷来棋一局”(《孟夏思渭村旧居寄舍弟》)。他在《池上二绝》诗里绘声绘色地勾勒出竹下弈棋的情景:“山僧对棋坐,局上竹荫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而《刘十九同宿》诗云:“红旗破贼非吾事,黄纸除书无我名。惟共嵩阳刘处士,围棋赌酒到天明。”看来乐天诗高,棋也不赖。
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亦善弈,晚年退居乡村,一年四季,棋不离手。春天,“一庭舞絮斗身轻,百尺游丝弄午晴。善喜香烟紫曲几,卧惊玉子落纹枰”。夏天,“轻风忽起杨花闹,清露初晞药草香。对弈两奁飞黑白,雠书千卷杂朱黄”。秋天,“钓归恰值秋风起,棋罢常惊日影移”。冬天,天寒手冻,也要“西窗斜日晚,呵手敛残棋”,简直是个超级棋迷。
苏东坡《观棋》诗云:“纹枰坐对,谁究此味?空钩意钓,岂在鲂鲤?”苏子的超然和旷达确非凡夫俗子所能达到,他酷爱围棋,又坦承自己生平有三件事不如人:吃酒,下棋,唱曲。其实苏子才真正得到棋中真味。黄山谷是苏东坡的挚友,二人在诗坛上并称“苏黄”,在书法上是大宗师,在棋坛上也是齐名的大师级棋迷。有一次,两人在松树下饮酒弈棋,松边有柳,柳下是溪。局面对苏不利,刚好有一松子掉落棋盘,苏子为了转移目标,对黄山谷说:“我出一联,你若在三步棋内对不出来,罚酒三杯。”山谷自然答应。东坡出上联说:“松下围棋,松子每随棋子落。”山谷举棋在手,抬头望见溪边青青柳丝下,有人垂钩行钓,心里即得一联,却故作难色。东坡捧杯待罚,山谷应声对道:“柳边垂钓,柳丝常伴钓丝悬。”东坡听后,频频点头称赞。棋雅致而联清新,传为千古佳话。
华山论剑是一种棋的境界,坐看云起也是一种棋的境界。哪一种更接近棋的本质呢?作为一种心与心的交流,真正的棋局,应该是双方在不断的冲突中最终走向和谐,所以真正的棋局是和谐的,是超越胜负的。职业棋士终身在胜负的泥沼中翻滚,他们很少有人能参透棋中玄理,而棋力不足业余二段的王安石却对此作了很好的诠释。王安石胸有韬略,腹有诗书,对围棋也十分喜爱,曾作《棋》诗云:“莫将戏事扰真情,且可随缘道我赢。战罢两奁收黑白,一枰何处有亏成。”王安石弈棋纯为陶冶身心,对胜负自持一种超然态度,着手随意,总是“未尝精思,随手疾应”。常与侄女婿叶涛对弈,如果赢了,就喜形于色道:“头可断,棋不能输。”倘若输了,他又会振振有词:“本图适情忘忧,为什么要苦思劳神呢?”在晚辈面前呈现玩童态,真是率真得可爱,与苏东坡的“胜固然欣,败亦可喜”神气相通。
王安石曾在南京中山门外的半山隐居。这半山之上长满梅树,每当寒冬时节,雪花纷飞,漫山遍野腊梅迎风绽放,白雪红梅相映成趣。其时常来拜访王安石的是位名叫薛昂的处士,两人二话不说,一枰相对,边下棋边赏梅,真有超尘出世之感。此情此景,可谓棋中有诗,棋中有画了。当年王质在烂柯山所见也不过如此。有一天,两人诗兴棋兴并发,议定谁输了棋就罚作吟梅诗一首。第一局王安石输了,他不假思索,出口成诗道:“华发寻香始见梅,一枝临路雪培堆。凤城南陌他年忆,杳杳难随驿使来。”第二局,王安石生擒对方大龙,大获全胜。这下该薛昂赋诗了,但他不敢贸然在大诗人面前班门弄斧,急得面红耳赤,抓耳挠腮,没有吟出一个字。王安石棋瘾未过足,又诗兴勃发,便代赋一首道:“野水荒山寂寞滨,芳条弄色最关春。欲将明艳凌霜雪,未怕青腰玉女嗔。”棋下到这个境界,真是羞杀李昌镐赵治勋等胜负师了。
名将陈毅也是围棋迷,日本棋院赠他“名誉七段”。名词曲家赵朴初曾赋《清平乐》一词志贺:“乾坤黑白,尽扫寻常格。奇正相生神莫测,一着风云变色。 今朝隔海同欢,别张一帜登坛。两国千秋佳话,元戎七段荣衔。”将军本色是诗人,此词写棋亦写人也。唯大英雄真本色,是真名士善弈棋。
奕棋还是一种很重要的交际手段,于亭台楼阁之间,碧水清波之上,聚三五知交,以棋为媒,彼此切磋,赏清风明月,歌窈窕之章,虽兰亭之会亦不过如此。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