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南城根
2020-10-17叙事散文何也
住这么多年,头一次知道小巷名叫南城根还是一个冬天的早晨。天空阴沉沉的,有冷风吼着。就像行人的脸。墙角暖气管下小黑板上白花花写着一个通知。某月某日带小孩到社区服糖丸,过期不候。落款是“南城根社区”。这样,才晓得居住的这个小巷道就是南城根。虽然
住这么多年,头一次知道小巷名叫南城根还是一个冬天的早晨。天空阴沉沉的,有冷风吼着。就像行人的脸。墙角暖气管下小黑板上白花花写着一个通知。某月某日带小孩到社区服糖丸,过期不候。落款是“南城根社区”。这样,才晓得居住的这个小巷道就是南城根。虽然一字之差,但南城根不是老北京的皇城根,倒是城根之清幽之僻静还有几分相似。很早以前,这里是天水城南的一块菜地。离城到底有多远,不知道。后来被圈进来,变做单位用地。随着人流的增多,又成了居民区。
南城根大概一百来米长吧。有供热公司,洗澡堂子,电视台,居民楼。斜刺里还有一条小巷,深深的,淹没在供热公司大烟囱的阴影中。顺着南城根往北,就能走到正街,往南,就能碰上藉河。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河,连通了整座城市的东西。刚工作那会儿,电话还没普及,大家联系的方式就是写信。人与人的交往简单,没有多少繁文缛节。一封薄薄的,或厚厚的信,装上问候,撒向四面八方。当时各单位都有自己印制的标准信封。我从办公室领到的第一个信封是牛皮纸的,右下角赫然印有“环城中路”的字样。红红的,血一样刺眼。我的印象中,这附近没有城的实物存在。一直弄不明白,所谓环城的来历是什么。后来才知道,环城就是绕城,就是城外。天水老城,早已拆毁了,仅剩下一个地理意义的称谓。比如大城,比如中城,还出现在各种生活场所。所以,多年来虽然身处闹市,但我经常把自己当作一个城外人,始终缺少一分走进去的热情,向往。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看到了一截“南城”的城墙。厚墩墩的,七八米长短,萎靡不振,就像遗落在马路上的一截狗屎。如果不注意,是看不到的。它的前面紧挨着新建的家属楼,后面紧邻着破旧的居民房。一新一旧,一幼一长间,城墙补丁似的有些不伦不类,难合时宜。但它就这么一直杵着,看世事纷争,阅人情冷暖。冬阳里,唯有晒暖的老人,或放学的孩童光顾那里。倒是墙头的几根衰草,摇摇曳曳,婀娜多姿,为颓废的时光平添了几许生机。 整条小巷,一年大多数的时光都是平静的,就像它的从前。间或也有热闹的日子。比如死人的时候。那是一位老太太的丧事。花圈从巷头一直摆到了巷尾,花花绿绿的。哭声、喊声涌满了小巷。帐篷搭到了街面上。人来人往。吃吃喝喝,热闹了七天。人们以此来寄托对亡灵的哀思和悼念,直到炮仗鸣放,棺椁入土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 2003年的春天,在人来人去的热闹中,小巷所有的空地都被占领,就像拥挤的田园,密不透风。各式各样的简易房平地而起。它们是专门租给外来住户的。小巷真正变成了杂居之地。在这里,可以遇到各色人物,但最多的还是操外地口音的。卖菜的,出租音像的,理发的,开杂货店的,打麻将的。还有小姐。 小姐的出现,改变了小巷的内质。从此,小巷里香气弥漫。傍晚时分,一扇扇大门以幽暗的方式悄然打开,高跟鞋敲打街面的声音渐行渐远。那段时间,也就是手机刚刚流行的时间,许多有色无色的短信铺天盖地。我记住的一条是,“大棚搞乱了季节,党校搞乱了文凭,小姐搞乱了家庭”。小巷成了小姐落脚的家,如果说家这个概念还有什么意义的话。她们出出进进,搔首弄姿,俨然是这里的主人。其实,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时刻在内心之外漂泊着呢?只不过她们离家卖的是青春,我们卖的是乡愁而已。而这个世界上,或许乡愁是最不值钱的。如果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早晨,在楼顶上还可以看到她们搭晾衣服的景致。这时,你尽可以把她们看作是出门在外的良家女子。她们的脸颊是清新的,似乎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她们随风飘动的裙裾是轻盈的。还有脚下的那盆花,仙客来,或菊花什么的,光光亮亮,刚浇过水一样鲜艳。也会有好事的婆娘扎成堆,神态暧昧地议论某位小姐。其实,与小姐鼓胀的钱包和胸脯相比,她们的生活是寂寥的,落寞的。小姐和南城根,一个(或一群)外地人和一个西部的小巷道,仿佛两个毫不相关的词语营造了一个死寂的意象,激活了一池沉闷的水面。这让我经常在巷口长久的陷入沉默。 小姐之外,还有那些狗,主人一样来回走动的宠物狗。随处拉屎撒尿。黎明时分,它们随着晨练的主人一起出门,在巷道里相互追逐,戏闹。一路上,它们通对过墙角尿味的辨认来寻求各自互有好感的“对象”,并以此来驱逐长夜带来的寂寞。但是,因着主人身份的高低贵贱,许多狗都成了棒打的鸳鸯。它们孤寂的欲望是主人所不能体会的。于是,更多的时间里,它们大都沉默着,一声不吭。只是到了深夜,在尖细高跟鞋敲响街面的响动中,它们的吠叫才多少有些张狂。一片一片,一群一群,像是一些不安分的呐喊。
南城根大概一百来米长吧。有供热公司,洗澡堂子,电视台,居民楼。斜刺里还有一条小巷,深深的,淹没在供热公司大烟囱的阴影中。顺着南城根往北,就能走到正街,往南,就能碰上藉河。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河,连通了整座城市的东西。刚工作那会儿,电话还没普及,大家联系的方式就是写信。人与人的交往简单,没有多少繁文缛节。一封薄薄的,或厚厚的信,装上问候,撒向四面八方。当时各单位都有自己印制的标准信封。我从办公室领到的第一个信封是牛皮纸的,右下角赫然印有“环城中路”的字样。红红的,血一样刺眼。我的印象中,这附近没有城的实物存在。一直弄不明白,所谓环城的来历是什么。后来才知道,环城就是绕城,就是城外。天水老城,早已拆毁了,仅剩下一个地理意义的称谓。比如大城,比如中城,还出现在各种生活场所。所以,多年来虽然身处闹市,但我经常把自己当作一个城外人,始终缺少一分走进去的热情,向往。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看到了一截“南城”的城墙。厚墩墩的,七八米长短,萎靡不振,就像遗落在马路上的一截狗屎。如果不注意,是看不到的。它的前面紧挨着新建的家属楼,后面紧邻着破旧的居民房。一新一旧,一幼一长间,城墙补丁似的有些不伦不类,难合时宜。但它就这么一直杵着,看世事纷争,阅人情冷暖。冬阳里,唯有晒暖的老人,或放学的孩童光顾那里。倒是墙头的几根衰草,摇摇曳曳,婀娜多姿,为颓废的时光平添了几许生机。 整条小巷,一年大多数的时光都是平静的,就像它的从前。间或也有热闹的日子。比如死人的时候。那是一位老太太的丧事。花圈从巷头一直摆到了巷尾,花花绿绿的。哭声、喊声涌满了小巷。帐篷搭到了街面上。人来人往。吃吃喝喝,热闹了七天。人们以此来寄托对亡灵的哀思和悼念,直到炮仗鸣放,棺椁入土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 2003年的春天,在人来人去的热闹中,小巷所有的空地都被占领,就像拥挤的田园,密不透风。各式各样的简易房平地而起。它们是专门租给外来住户的。小巷真正变成了杂居之地。在这里,可以遇到各色人物,但最多的还是操外地口音的。卖菜的,出租音像的,理发的,开杂货店的,打麻将的。还有小姐。 小姐的出现,改变了小巷的内质。从此,小巷里香气弥漫。傍晚时分,一扇扇大门以幽暗的方式悄然打开,高跟鞋敲打街面的声音渐行渐远。那段时间,也就是手机刚刚流行的时间,许多有色无色的短信铺天盖地。我记住的一条是,“大棚搞乱了季节,党校搞乱了文凭,小姐搞乱了家庭”。小巷成了小姐落脚的家,如果说家这个概念还有什么意义的话。她们出出进进,搔首弄姿,俨然是这里的主人。其实,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时刻在内心之外漂泊着呢?只不过她们离家卖的是青春,我们卖的是乡愁而已。而这个世界上,或许乡愁是最不值钱的。如果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早晨,在楼顶上还可以看到她们搭晾衣服的景致。这时,你尽可以把她们看作是出门在外的良家女子。她们的脸颊是清新的,似乎还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她们随风飘动的裙裾是轻盈的。还有脚下的那盆花,仙客来,或菊花什么的,光光亮亮,刚浇过水一样鲜艳。也会有好事的婆娘扎成堆,神态暧昧地议论某位小姐。其实,与小姐鼓胀的钱包和胸脯相比,她们的生活是寂寥的,落寞的。小姐和南城根,一个(或一群)外地人和一个西部的小巷道,仿佛两个毫不相关的词语营造了一个死寂的意象,激活了一池沉闷的水面。这让我经常在巷口长久的陷入沉默。 小姐之外,还有那些狗,主人一样来回走动的宠物狗。随处拉屎撒尿。黎明时分,它们随着晨练的主人一起出门,在巷道里相互追逐,戏闹。一路上,它们通对过墙角尿味的辨认来寻求各自互有好感的“对象”,并以此来驱逐长夜带来的寂寞。但是,因着主人身份的高低贵贱,许多狗都成了棒打的鸳鸯。它们孤寂的欲望是主人所不能体会的。于是,更多的时间里,它们大都沉默着,一声不吭。只是到了深夜,在尖细高跟鞋敲响街面的响动中,它们的吠叫才多少有些张狂。一片一片,一群一群,像是一些不安分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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