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重叠

　　　　　　　　　　　　　　　　　　　　　重叠
　　　　　　　　　　　　　　　　　　　　　　　秦岚
　　你到底存在过吗？在这个凡尘中、在我的生命里？或者只是在梦里？
　　我总是把梦和现实掺杂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梦里哪些是梦外，像掺在大米里的白色碎石子那样难以区分，有时甚至如兑进白酒里的水，完完全全的合二为一了。
　　所以，一有闲暇就会把你从脑海里拎出来使劲的想，想论证你对于我来说到底是梦，还是事实存在过的。脑袋想的生疼竟不能把你我之间的某一件事想得具体、立体、动感起来，那些事在大脑里总是像一幅放在楼阁上年代久远的画，不知楼阁何时漏雨诛连了它，使它色彩斑驳暗淡，使足了劲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它完整的面目。能捕捉到的只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般的模糊与缥缈。于是摇摇头否定了你在我生命里实实存在过的念想，大概大脑里那些支离破碎的影像的确只是梦吧，只是你无数次散淡的踱进我的梦里，又散淡的踱了出去，在你，也许只是把我的梦当做你散步的长廊。
　　于是在心里，给自己缝了一个布袋，把这些似是而非的、似梦似实的思绪装进这个布袋里，扎紧了袋口，不想让它再在我心里泛滥成灾。可它却如魔术师手里的道具，总能幻化成液体、气体，从微小的缝隙里渗透、蒸腾出来。
　　走在街上，熙熙攘攘人群里忽然就有了你的背影，碰碰撞撞的挤过人群，扳过那人的肩，却是张陌生的面孔，梦里也未曾见过的陌生。长长的失望却拽出了不知藏在身体哪个角落里的你，在瞬间里鲜活生动起来。
　 　听哪里飘来的歌声：“说好了不回头，不想承诺，缘分尽了你别过头，如果还有什么值得我逗留，我想是你爱过我……眼泪可以不流，心碎不能救，当我松开你的手，一些风沙哽住眼眸……我不后悔我曾爱过，只是天涯从此寂寞……我不后悔曾被你爱过，只是不能爱到最后，短暂的幸福拥有就足够，只要舍得就会快乐。”明明就是你昨天才唱给我的，明明还看到你唱这歌时脉脉的眼神里汪着的清泪，明明听到歌声里你暗藏的嘶哑……
　　摆摆头，再认真的看，认看的听，哪里是你的声音，哪里有你的身影，南来北往的车流，挤挤撞撞的人影，没了顶点你的痕迹。于是再想，刚那瞬间浮现在眼前的你，那眼神、那声音、甚至那汪清泪，难道也是我立于喧嚣的街边一个恍惚的梦吗？梦从何来？难道一直以来你对于我一直是梦吗？
　　急急的跳上车，急急的下车奔进家门，翻箱倒柜，没找到一张你的照片，却找出那叠厚厚的信，一封封从信封里掏出或薄或厚的内容，不用看信袋，单就这五花八门的信纸上，顶头与落尾大部分已明白无误的印着××长城大酒店，××电子厂，××食品公司，××纸业集团，也有笔记本上撕下的几页，还有某仓库的库存表的背面。而这些顶头落尾印着某公司、工厂的名称、地址、电话的信纸，都能拽出一段你在那里或长或短的经历，挣扎、拼搏、奋进，这些经历只是星星点点的夹杂在你对我长长的牵挂的文字中，这些文字溪水般绢绢的向我流来，溪水的源头，往往是你上着班的间隙或难以入眠的深夜，偶尔一两滩泅开了的水渍淡了字迹，不用舌尘品尝也知道那味道的咸涩，现在摊开在眼前，仿佛仍听到它当初砸落在信笺上的声音，还有落到地上的几滴，一定溅起脚边些许的灰尘……这一切都足以证明，在过去的日子里，你不仅是梦。
　　纸，有的已有些发黄，可上面一行行的字却像根长长的线，这头握在我手里，那头系着你。我一行行的读着那来自于你笔端的文字，一寸寸的收着那线，像古时藏于深闺怨女手中的针线，一寸一寸的把你的音容与气息，你的忧伤与欢乐，你的呼唤与牵挂，你的希望和失落，一一的扯回到眼前，读过的文字，就似那团收到手边的线，放了手，窝在一起，就成了一团纷杂的乱麻。
　　闭上眼，想慢慢的梳理那团乱麻，大脑却变成一架搅拌机，刚刚读过的文字不受我控制在里面一通搅拌，才一分半秒的，就输送出来一个清瘦俊朗的男人的轮廓，只是眼神里有太多的深沉，似是悲伤似是无奈，似乎还有抹叫做“幽怨”的东西沉在眼底，与年龄极不相符。
　　睁开眼，眼前叠放着的也只是这摞写满字的纸，那个清瘦俊朗满眼深沉的人呢？是不是被我的思忆碾成了一张人体画，重叠在这叠信纸的其间？我小心的一页一页的翻，没有一张就算是劣技的、能说成是图画的东西，哪里还有你的神韵？也许是被时光碾成了碎沫揉进这些文字里面了？可耸动鼻子却闻不到你顶点的气息。
　　看看那最后一封信的日期，离今天已是2462个日夜，2462，这组数字加上“天”来作为量词，足以让一个少女成为母亲，让一个少男成为一个可以捍卫妻、子的男人。而你我，只是拿这组富余的数字让对方成为彼此生命的过往。留下的你却幻化成烟，重叠进我的生命，白天背负在身上，夜晚缭绕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