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夏天，夏天

　　　　　　　　　　夏天，夏天

　　　　　
　　　　　　　　　　　汤如浩 　　夏日的骄阳，一如既往地炙烤着大地。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头顶上，是白亮的太阳，太阳白亮的光，是一把把耀眼的利剑，强光闪闪，穿透天宇，一览无余地倾泻下来，刺入大地，刺向人的心灵。空气似乎凝滞不动，大地一片干燥，人被裹挟在热浪中，寸步难行，汗水流淌如汩汩的小溪，一直这么欢快地奔流着，不会停息。 　　树木寂静，小鸟寂静，蚊虫似乎也寂静了，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大地隐隐露出黄色的痕迹来，在我的印象里，那些翠绿的庄稼似乎刚刚发芽、拔节、灌浆，正是孕育的好时候，现在，好像在匆匆收场，迫不及待，草率行事，慌不择路的样子。我知道，这个短暂的夏天，庄稼被逼无奈，呻吟着，要提前结束静静孕育的绿色承诺。 　　这些天来，似乎只有一种叫酷热的感觉，毫无来由地诞生，每时每刻在滋生着、膨胀着、绵延着，接连不断地缠绕周遭，每天，那种燥热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渐次厚重、蔓延、扩大，形成一种密不透风的团体，集结起来，无声呐喊，经久不散。人是小小的尘埃，无足轻重，被包裹起来，严丝无缝，那种被完全压抑的沉重，一点不好受，不仅身体，内心充满无数的焦灼，总是蠢蠢欲动，像久经羁绊的野马，时刻准备冲出牢笼，脱缰而去似的。 　　这个夏天，一点也不平静。 　　初夏，永远难以忘记的地动山摇，如版画一般，深深地铭刻在心底，而且，任时光流逝如水剥蚀，也难以磨灭。是的，有多少东西，可以换取灾难中逝去的如花的生命；又有多少东西，可以抹平心灵上深深的伤痕？没有，没有！我们还不能从中脱身而出，我们还在灾难的余悸中，艰难的跋涉，蹒跚的行走，还在拭舔着那些层层的伤口，心底，还在滴滴流血。南方，滔天的洪水，泽国的家园：北方，如火的骄阳，皲裂的土地。这一切，都一再的，让人心生惶恐：一切的一切，怎么了？ 　　是的，难以平静，我们无法漠视，更无法置身事外，当秀丽的山川面目全非，当美丽的家园夷为平地；当洪水滔天，滚滚的浊流一泻千里，当骄阳似火，大片的土地张大干渴的口唇，我们谁也不会无动于衷，曾几何时，面对灾难，面对那么多任青山也为之垂泪的惨剧，我们泪流满面，大雨滂沱，为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独自泪垂，为这个多难的国度，催生诸多低迷的情愫，在黯然神伤中，一次次击倒自己。可是，“多难兴邦”，是的，是灾难，让我们更清醒，也是灾难，让我们更豁达，更是灾难，唤醒了人们久久沉睡的人性，也只有在灾难面前，人们才会走得更近，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灵，跨越了关山，打破了界限，紧紧地簇拥在一起。 　　但是，这个夏天毕竟不宁静，面对诸多的无奈，我曾经过多的思忖，关于当下和未来，它们，将以什么样的姿态昭示于我；关于我所刻意追求的物象，又会有什么样的镜像反观于我，展露于我，我无法明了，我成为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孩，被放置在自己完全陌生的新世界，对一切，一片蒙昧，一片茫然。我知道，这与我所面对的一切有关，与我息息相关的，更多的是物质的现实的真切的世界，理想的境界，也许只能在心中、笔端，绽放艳丽的花蕾，只是，永远遥不可及。是的，我一度狂热，在这样宏大的背景之下，我曾经欢呼雀跃，手舞足蹈，我完全回归作为一个纯粹人的至真，兴致勃勃，满怀激情。可是，其实只在瞬间，就完全跌落谷底，居然完全迷失，成为一个俗世的凡人，真实地去面对一切琐碎，包括中伤、诽谤、闲言碎语，乃至于无端的指责，在纷繁中，扰乱的东西太多，太多。 　　我想，不宁静的，更主要的是人的心灵。佛谒云：“不是风动，是你的心动。”还有句谒语说得好：“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可是，陷身在物质的生活中，谁也没有办法完全脱离，在一桩桩现实的镜像面前，所有曾经那么美丽的幻象，只能是幻想，终会被消融得没有半点影踪，像无限绚丽的霞光，随着夕阳，黯然消失，只有沦陷，只有坍塌，只有把自己的心灵拨弄得一塌糊涂而难以自制。一时的欢欣可能忘却曾经的苦痛，暂时的袖手旁观可以获得片刻的宁静，甚至麻木，但是，我宁愿，以一个悲悯者的面目示人，来与俗世一道，悄悄走向灭亡。 　　是的，我一度想把它压在心底，让它成为一个死结，永永远远，不被解开，悬挂在幽暗的角落，随它去发射它阴鸷的幽光而不为人所看见，但是，但是，我无法回避，它总在我的心底，反复地进行一次又一次的反攻倒算，似乎，恪守一段秘密成为一种很幽暗的心理，不为人所理解，只能来折磨我，颠覆我，让我成为饱受牵连的无辜者，灵魂无端遭受诸多的忏悔，似乎，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同谋者。我无法忍受！是的，那是一个有点风花雪月的早恋故事，女孩子选择了以自杀的方式来说明些什么，其实，能说明些什么呢？逝去，对她可能是一种解脱，一种另一种形式的再生。我们每一个生者，也只有叹惋，也只有在心中掠过一种自然的太息，其余，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姑且不去探讨它的价值吧，我们只想想，当一个人以自己的方式极力地要实现些什么，别人又能弥补些什么呢？一切皆无可能。可是，成人的世界就是如此的令人难以置信，一时间，谣言四起，蜚语满天，更为匪夷所思的，这是一些貌似正统者的堂皇出场，他们使一切蒙上了神秘的面纱，他们密谋着些什么，掩藏着些什么，同时，又有意透露着些什么，这一切，更加催生了诸多无端的猜测，于是，更多的谣言，更多的蜚语，在像蝗虫似的弥漫在空中，携带着怪诞的啸叫，形成密密麻麻的乌云，笼罩明丽的蓝天，使人久久透不过气来。 　　事情就这么简单，简单得无须乎刻意地叙述和描写。我也曾经特意地进行了一番对比，同样的，还有一个男孩子，在此事不久，悄悄地闭上了眼睛，永远离开了他无限留恋的世界。而这里，这个无限美好的世界，有他的亲人，他的家园，他的老师和同学！曾几何时，他蹒跚着，来到这里，他的校园，他的教室，无限留恋地表达着继续学业的愿望，但是，我，我们，婉言拒绝了他。是的，那时候，我们已经知道，造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恶性脑瘤的康复的几率微乎其微，他的读书的愿望，只能等到来生。我们只能在心灵深处，默默为他祈祷。他不是我最好的学生，但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学生，我的遗憾可想而知。大约是手术后的一月零十五天，他带着他硕大的头颅，闭上了眼睛，永远，永远。我和我的学生们为他默哀，在心里，在灵魂深处，我们的惋惜，是溢于言表的。每一次看到那张空荡荡的课桌，我禁不住在心底流下酸涩的泪水，如花的年龄，却黯然凋落，稚嫩的笑脸，但黯然消失！可是，这件悲情的事情，似乎没有引起一点点的震动，哪怕是些许的涟漪，它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很少的人群中，被提起、被无意提及，过后，在没有人会过多地过问过些什么，他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 　　夏天，夏天！这个夏天，我过多地听闻了关于生与死的话题，我也亲眼目睹了如花生命的凋谢瞬间，我知道，这肯定与季节无关，只是，这个沉重的话题，却一再将我的内心拨弄得潮湿郁闷，酷热难当，我的心河一度干涸，露出丑陋的河床，绵延至荒芜的境地。同时，灼热的阳光下，我的心底却萌生的是更多更多的幽阴的感喟和苦涩，风起云涌，无法抹去。当看到那鲜活的生命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当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声声传入耳鼓，当一抔黄土的新坟赫然矗立眼前，我顿时失语，思维紊乱，潸然泪下也许是很好的姿态，但这样孤单的身影，又能延续多久呢？我更难以释怀的是，一些不和谐的音符，总是在很不适当的时刻堂皇跳出，打乱原有的秩序，将人陷入无法进行逻辑思维的蛛网中，无法进行真实的判断和行为，迷乱至难以走出当下！ 　　于是，我祈愿：夏天是孕育的时刻，愿所有酷热消去，所有干旱消去，所有迷乱消去，静心等待秋天，收获百倍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