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火把节——一天星斗下人间

　　　　　　　　　　　　　　火把节——一天星斗下人间
　　　　　　　　　　　　　　　　　　　　　　　　　　　　　文／又凡
　　 农历六月二十五，黄昏将近，暮色朦胧，一天中最美丽的时刻，全村老幼倾巢而出，会集在村口，随着“起！起！起！”的吆喝声，喜庆的炮竹声，十多个壮年男子用篙撑，梯子顶，绳子拉，在围观人群的助威叫好声中，火苗四窜的粗壮火把杆摇摇摆摆最终浩然而立，稳当当在村口像守护神一样，用明亮的红色火光照亮人们等待丰收的脸庞，照亮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容，照得墨绿的稻田红光满面。 　　这就是鹤庆白族火把节竖火把时的景象。是时，最忙的是生新添小孩的人家。忙碌几天前就开始了，无论是三家五家还是一家，该年火把节的火把杆、炒豆、烟、姜糖水等都得由他家准备，由他家筹办火把节。火把节前一天两，筹办方就到深山里砍下一棵粗壮平直的大松树，剔掉枝叶，但要留出青绿的树梢。二十五日，女人们整天在家炒炒豆，沙啦沙啦翻炒豆的声音响彻整个村子，炒豆的浓香溢满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在村庄上空高高飘扬。 　　晚饭后，挨家挨户地抱出砍斫得很整齐的柴火，由德高望重的老人和主办方一抬一抬地捆到火把杆上，一般共捆十二台，润年捆十三台，挂上火把梨、花红、糖果、萍果等；还要在火把杆顶端糊三个纸斗，上面书写“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字样；孩子们纷纷由大人帮着剪下端午节戴在手上、脖子上和脚上的五彩丝镯，拴到火把杆上，和火把一起烧掉，同时和火把杆一起升高，寄喻孩子快快长大。就在扎火把杆的当儿，主办方女人在家熬大锅的姜糖水，十多扇红糖在滚锅中迅速溶化，薄荷、生姜的香味混合在红糖的香甜里飘出老远。 　　竖好火把就该放孔明灯了。簿竹片扎成的轻盈筐架，轻如蝉翼的白棉纸糊的灯身，点燃松明和浸了油的纸，鼓涨的热气让孔明灯忽一声响，斜斜地冲到天上去，继而缓缓上升，一盏，两盏，三盏……无数盏大大小小的孔明灯冉冉升起，每一盏都是孩子朝天仰望的眼睛，带着孩子的梦幻和希冀越飞越高，和天空让火把照得黯淡无光的稀落星星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孔明灯哪是星星，直到消失不见。 　　孔明灯消失不见的时候，地上就重新热闹开来，眼睛从孔明灯里飞回来的孩子们和大人一起，吃起了脆生生的炒豆。竹筐里的炒豆由主办人家每人一碗地数过去，孩子那一碗由大人抖开围腰接住，描着迎客松或白鹤的瓷杯里一杯杯的姜糖水每一杯都是甜蜜的幸福。 　　孩子们开始耍火把。麦秸和小松柴制成的小火把，由孩子大小顺次排列地在田间奔跑耍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火龙，耍毕把小火把插在田头，稻田里的飞蛾、螟虫等害虫于火光中自取灭亡，小小火把勇敢地保护了庄稼不日的丰收。 　　还要斗火把。除了小孩玩乐，更是青年男女斗玩调笑和表达爱意的方式。松柴或麦秸捆成的小火把耍开来，看到某个中意的姑娘，就把松明灰撒在火把上，将火光喷向她，姑娘佯怒着边骂边跑开；也有大胆的姑娘，约了伙伴回斗火把，直管朝男青年撒松明火，男子并不走开，嘻皮笑脸相迎，相番相斗，从此成就了一桩好姻缘也未可知。 　　入夜，火把渐渐烧完，火把杆下掉落一堆堆残火，就可以跳火把了。孩子大人依次从火上跳过去，既可袪病消灾，又葆小孩健康成长。最后，还要利用残柴烧水喝，据说喝过这壶水，可葆小孩肚子不疼，老人延年益寿。 　　火把节多雨，雨中的火把节倒更有一番情趣，尤其是雨点打在火把上的声音以及火把翻卷着火苗燃烧的痛快姿势，让大人和孩子都格外兴奋。值得一提的是火把节接出嫁女儿回娘家吃饭的习俗，不请姑爷单请姑娘，且吃过晚饭便回，不在娘家过夜。有种说法是和姑娘一起回丈母娘吃饭的姑爷是“憨姑爷”。据说这一习俗是为了纪念柏洁夫人，在鹤庆城边一带，也有为此在火把节之夜唱滇戏的，唱的曲目即是《火焚明楼》。 　　是夜，最有意趣的事还有包红指甲。采了凤仙花捣碎，敷在指甲上，再拿叶子裹好，用线拴紧。第二天，伸出双手比谁的红指甲漂亮：有红得亮晶晶的，有包得不好发黑带纹路的。包得好的自然是乖巧的，既要敷得均匀，又要心平气和地睡觉——倘或心浮气燥，夜长梦多，又包得不够紧，凤仙花移了位，四处浸染，就要惹人笑话了。而包指甲也最能看出女子人缘，因为包指甲需要互相帮忙，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包不好的。那样微微低着头耳鬓厮磨地互相帮着包红指甲，心事一桩两桩地随着凤仙花的红润静静流淌，青春在指尖美轮美奂地消逝，人世间能有多少美如此无声无息地于不经意间悄悄绽放呢？ 　　当然，火把节之夜最让人难忘的还是灯火通明的盛景，有诗为证： 　　云披红日恰衔山，列炬参差竟往还。
　　万朵莲花开海市，一天星斗下人间。（1766字） 　　　　　　　　　　　　　　　　　　　　　　　 ~二零零八年七月二十六日于脂墨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