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也想吆喝一回的老周
2020-10-19抒情散文茌山石
老周是哪年当上的水利站长我说不上来,只记得在我由外地调入到如今的乡政府工作时,老周是第一个给我接风洗尘的站所负责人,那时他就是多年的水利站长了,算来又有了十几年的光景。乡镇水利站长其实并没有多少权利,而且要接受县水利局和乡镇政府的双重领导,
老周是哪年当上的水利站长我说不上来,只记得在我由外地调入到如今的乡政府工作时,老周是第一个给我接风洗尘的站所负责人,那时他就是多年的水利站长了,算来又有了十几年的光景。
乡镇水利站长其实并没有多少权利,而且要接受县水利局和乡镇政府的双重领导,主要的业务差事就是服务于乡村的挖沟修路、打井建桥等等的施工服务。听说老周当年曾是省水利学校毕业的,倒也是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不过乡镇工作中的水利技术含量并不是很高,会看测绘仪就是最专业化的事情了,拉拉尺子丈量一类的活谁都能去做,好像也没有谁把老周的技术当回事,他在大家的眼里一直就只是个普通的水利站长而已。
长我近十岁的老周虽说也是一站之长,大小也算乡政府的干部,但其尴尬的长相和邋遢的穿戴俨然不及乡政府的门卫更像个公职人员,每天早晨在乡会议室集体点名时,老周常年蓬乱不整的头发是最不和谐的一道音符。四十岁刚冒头的老周本来自然条件就够对不起大家了,还如此的衣衫不整,怪不得都以为他像个半截老头子呢!也有和老周很熟的同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直接说到他脸上,他却眯缝起小眼睛嘿嘿笑一笑说:“都四十多的人了,又不挂着娶媳妇,还有啥可打扮的。”而正是老周的这分不拘小节,打哈随意的脾气,倒给他赚得了广泛的人缘,单位的人都觉得老周可亲可近。我也觉得老周特别好,这倒不是因为他曾第一个宴请过我,而且事后得知水利站并无经费是老周自掏腰包请的,主要的还是老周为人处世的个人品行魅力,这也是大家公认不争的事实。
说实在的,老周的人品的确没得说,但他对工作的标准要求却又让人十分担心,一想到他那副半残废的尊容和松垮懈怠的衣着,就觉得把工作交给他实在没有令人放心的理由。在和老周共事的十几年里,我分明经常看到分管水利的领导当众不断批评过老周,而且有时批评得很厉害,简直像数落自家孩子似的,我都替老周难为情。领导说老周工作标准不高,把关不严,老好人思想严重,特别是遇有民工出工类的活计,老周搪不住基层干部的忽悠求情,常有差不多就收工现象,说是这叫对工作极不负责任。不过,领导批评他,他也不着急,依旧是眯缝起小眼睛嘿嘿笑一笑唯唯诺诺般地说下回注意,天知道下回他究竟注意了没有。
当然,老周本人的吃苦耐劳精神还是很得领导赏识的,老周就有这件子好处,做事没有什么讲究,属于特别不计较得失的那种,不论严寒酷暑,不论白天黑夜,更不论是否节假日,只要有工作任务,老周的朴实身影总会始终坚守在第一线。烈日下皮肤本来黑黢黢的老周好像天生就不怕晒,一个没了颜色的塑料大水壶天天提在手中成了他唯一的奢侈品;而在严冬之时,他竟用一条不知从哪里随意找来的布带子将一件古董般的棉大衣从腰间一系,穿一双没了模样的军用大头鞋就去了田间水利一线。客观地讲,这年月能像老周那样死心塌地服从领导惟命是从的人还真不好找,那可是长年累月始终如一的一种无怨无悔啊!特别是联想到老周那身毫不讲究的打扮,与其说老周是乡政府的脱产干部、站所负责人,倒不如说他更像一个乡村砖瓦厂上烧窑的民工。对此老周并不争辩,依旧是眯缝起小眼睛嘿嘿笑一笑说:“咱没别的本事,领导交办的任务怎么着也得尽心尽力地去干啊!”一副特淳朴、特真诚的样子。
在我认识老周的十几年里,留给我也留给大家的印象中的老周就是这样一个人,人缘好,没藏掖,和任何人没过节,工作实在,从不偷懒耍滑,遇有工作上别人求情的事他又会心软,为人情而降低标准,为此挨过领导多次批评回回说改却又从来也没改过。不过老周也有自己的解释,他爱喝酒,逢酒酣之际,他本来黑红的脸更加红得发紫,这时的他就会自劝自慰地说:“当水利站长不是好活,自己下力多不说,工作认真了不知得罪谁,不认真了又会挨领导的熊,不过大家都不容易,能过去的我替大家挨几句批评也值得。”其实大家都知道老周的不认真并非不讲原则,只是在工作中他替自己想得少,替别人想得多,他的口头禅就是“大家都不容易”。
岁月飞逝,转眼之间老周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若不是年前组织上统一宣布内退人员有老周的名字,我是不会想到老周也已经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因为每天他在乡政府闲不住的样子,都以为他只是长相老成,论工作正是年富力强身强力壮之时。缘于诸多的感触我也特意参加了送别老周的宴会,席间老周还是那副淳朴、实在、真诚、厚道的样子,说话就先眯缝起小眼睛嘿嘿笑一笑。众人都知道老周能喝酒,便纷纷恳切相敬,老周也不客气,逢劝必喝。大家相互觥筹交错借酒叙情,都夸老周这好那好,就连曾经因工作经常批评过老周的领导也夸老周是难得的水利站长,甚而为老周的离去惋惜不已。送别宴接近尾声时,不知是老周被大家的热情所感动,还是酒喝多了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酸甜苦辣,等大家提议老周说几句结束语时,老周竟满眼热泪哽咽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晃老周回乡下老家已有半年多了,这期间他也曾多次来过乡政府,有人劝他趁年轻在城里找点活计干,特别是那些打井队正缺老周这样的人才,可老周总是不正面回答,眯缝起小眼睛嘿嘿笑一笑嘴里嘟噜几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的什么的话。说实在的,原以为和老周打交道十几年的我,一向觉得了解了老周,简直能看透老周的骨头,感觉老周属于与人为善不与世争的那种,木讷中透着单纯,淳朴中透着迂腐,虽说这也是别人学不来的做人技巧,但毕竟从常理上讲缺少棱角太过愚钝。可近日一次和老周的不期而遇,却让我觉得一向简单的老周原来内心深处也有着常人的复杂啊!
那日,路遇在村外放羊的老周,惊问其为何不去找点别的差事却在家放起羊来,他竟依然眯缝起小眼睛嘿嘿笑一笑,半调侃半认真地对我说:“半辈子光听别人吆喝了,退下来也吆喝吆喝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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