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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苦苦涩涩一珍珠

2020-10-19叙事散文潇湘珍珠
大哥大嫂说他们要去深圳。二嫂子冰灾的时候摔了一跤,几个月了,还只能拄着拐杖,在家里活动活动。如此以来,母亲就只能继续住在我家里了。母亲心里难过。说大哥:是,我现在老了,做不得了,不能帮他们买菜、做饭、洗衣服、搞卫生了,就嫌我,嫌狗屎一样地嫌
  大哥大嫂说他们要去深圳。二嫂子冰灾的时候摔了一跤,几个月了,还只能拄着拐杖,在家里活动活动。如此以来,母亲就只能继续住在我家里了。   母亲心里难过。说大哥:是,我现在老了,做不得了,不能帮他们买菜、做饭、洗衣服、搞卫生了,就嫌我,嫌狗屎一样地嫌我。说二哥:我能走能动,吃饭不要人喂,走路不要人扶,你们请了保姆,有人做饭,怎么就不能接我去?大哥二哥连起来一块说:我有两个儿子,还是国家干部,却总是住在女儿家里,他们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没面子。   我没有帮两个哥哥讲好话。也许,在我的心里,多少是有些认同母亲的说法。虽然母亲还没有老到吃饭要人喂、走路要人扶的地步,但母亲眼睛不好,别说开气热饭菜,连吃饭挟菜都看不清。母亲住在我家里,我别说出远门,就是在市里,中午不回家做饭,都不行。也许还有些陈年旧事梗在心里。   母亲是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的。“我是很想在你家里帮你带姗姗的,但你大哥总是打电话,又来接,如果我不去,你大哥会怪死我。”大哥是会发怪的。大哥当时给二哥打电话,就讲:总坐在女儿家里。孙子、孙女都没有带过,带外孙女。不得已,在女儿十个月的时候,我只好把她送到婆婆家里去带。我至今都还记得那天的情景:车子开了,女儿在车子里、在老公的怀里,哭,挣着要在车窗外的我,我在车窗外,追着车子,一边哭一边跑。   但大哥大嫂现在不承认母亲那时住在他们家,是帮了他们的忙。大哥很直接地就跟我讲:妈妈在我家里住了十多年了,也是时候在你二哥家住住了。然后又补充道:不管妈妈住你家里还是住你二哥家里,我每个月都给二百块钱生活费。   大哥是在我家里跟我讲那些话的。当时,母亲和大嫂在客厅里看大电视,大哥在客房里开着小电视看体育节目。我是悄悄地从客厅里溜进客房,想跟大哥讲,他们能不能够接母亲去他们家住几个月。没想到大哥用这样的话回答我。我不想和大哥理论,闷闷地进了书房,开了电脑上网。   第二天,大哥他们走了。母亲眼睛红红地跟我讲:“你昨天下午去买菜的时候,我跟你大哥讲,我总是住在你家里,怕别人会讲闲话,说你二嫂子现在躺在床上动不得,要他接我去住几个月,等你二嫂子好了,我再去你二哥家住。你大哥说他们要去深圳。”   我拍拍母亲的手背,微笑着跟母亲讲:妈,您安心在我家里住就是。我吃饭,您跟着我吃饭,我喝汤,您跟着我喝汤。   母亲不安心。抢着抹桌子,抢着扫地,抢着洗碗筷。想想,母亲连挟菜都看不清,又如何做得了这些家务。抹桌子,饭粒、菜屑,从桌上弄到桌下;扫地,角落里的灰尘、本来看不到的灰尘,被扫到了显眼处;洗碗筷,油淋淋地、洗不干净不说,还弄得案板上、厨房的地上,到处是水。   我怎么说,母亲都不听。我上午出去,母亲上午扫地搞卫生。我下午出去,哪怕水池里只浸了中午的两个碗两双筷子,母亲也要把它们洗掉。我极力忍耐。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妈,您做什么做,尽给我帮倒忙。母亲很委屈,嘟哝着说:我屁都不信,扫了地,比没扫还脏。   母亲的嘟哝,使我更加恼火,我说出的话也就更重,直刺母亲那颗本已脆弱的心。“您还和原来一样,白天,天气好,您去小区的休闲运动场做做运动,天气不好,您就一个人在家里打打纸牌,晚上看您的八频道的电视剧。就是给我帮忙了。”   母亲的头低下去,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去。我的心被什么狠狠地扎着了,痛了一下,又痛了一下。   母亲是一个很好强的人。刚解放那阵,村子里办了夜校,母亲每晚都去上夜校,手上牵一个、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一个。曾当过几年妇女队长,生产队里开会,母亲发言,利利索索,不拖泥、不带水。生了七个孩子,带大四个,三个吃上了国家粮。屋场里、生产队里、村子里,没哪个不说母亲是好媳妇、好老婆、好妈妈,说母亲是一个能干人,两个人做事,要供那么多张嘴吃饭,还供出了三个读书的。   女儿替母亲难过,说我:妈妈,您别这么讲外婆,顶多外婆在前面搞一次,您跟在外婆后面再搞一次撒。   我用眼睛挖女儿一眼,再挖一眼。说女儿,“你很会站着说话。横竖你在学校读书,半个月、一个月回来一次;就算在家里,对被你外婆的脚、扫把、拖把,带得到处都是的饭粒子、菜屑子,你都可以视而不见;横竖蹲在地上,用抹布在地上做来回运动的,不是你。”   女儿还是替母亲难过。“那您要外婆怎么样?两个舅舅不来接外婆去住,外婆已经很难受了。外婆扫地搞卫生,无非是要觉得她住在我们家,有帮我们家做事,没有吃我们家的闲饭。”   我何尝不知道母亲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何尝不是左一次右一次地跟母亲讲:妈,您别想那么多,两个哥哥并不是不管您了,他们有说要给您生活费。是二哥家今年情况特殊,二嫂子躺在床上,每天要吃药,保姆一个月要一千块钱工资,装修房子、出书,花了十几二十万。我怎么好接二哥的钱。没接二哥的,我当然也就不好接大哥的。   母亲还是咬定大哥没天良,说:你大哥那年建房子,从家里量了一千多斤谷子、称了五六十斤茶油、从自留山上砍了二三十米树子。我每天买菜、搞饭菜,一天吃饭的十几二十个人,要吃多少东西。说二哥听二嫂子的,说二嫂子心里不愿意她去。   我是大哥家建房那年结婚的,为迁就他们的时间,我一再改日子,最后,大哥大嫂还是没来,只托母亲带了两百块钱。钱,还是母亲的。有平日和我有矛盾的同事背后说风凉话:好可怜,她结婚,她大哥大嫂都没来。这是我的一块心病,我用皮包着,跟谁也没有讲过。但我还是没有顺着母亲的话头,甚至跟母亲发了脾气。“妈,您怎么可以这么讲大哥?您住在大哥家的时候,大哥哪餐饭不给您挟菜?冬天,中饭、晚饭,哪餐不给您倒酒?二嫂子哪年不给您买东西:麦片、奶粉、桂圆、荔枝,布鞋、皮鞋、裤子、衣服。”   母亲还是说她命苦。“老天不长眼啊,我都八十多岁了,怎么还不把我收了去,留我在这世上拖背皮、呕气、受气。”   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就跟吃了一片苦瓜干似的,又苦又涩。“妈,您讲话也不凭良心。您这几年,在我家住的时候,我几时还待差了您?您能吃得动的水果香蕉,您爱吃的零食果冻,您早上必须喝的蜂蜜,您晚上要喝的酸奶,家里几时有断过?”   母亲的头又低下去了,低下去了。“你大哥大嫂的退休工资,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有四五千,你二嫂子的退休工资二千多,你二哥一年的收入有十来万,他们的条件比你好多了。你是做一天有一天,不做就一个都没有。你还有一个在读书的姗姗,姗姗又是一个花钱筒。”   我想给母亲一个微笑,一个没有一点顾虑的微笑,但笑在嘴角凝住了。我用力挤,用很大的力挤,也没有把那笑挤成一朵舒展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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