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早晨，从阳光开始

　　很多个这样的早晨，我可以看到阳光的起舞。 　　那时，刚从梦中醒来，带着梦里的甜蜜或者惊悸，置身一片阳光中，总觉得那景象也不是那么切实的。这时的阳光，更象是婆娑起舞的精灵，施施然，活泼泼地献上曼妙舞姿。用方方正正的窗棂作经纬，由透着亮的枣树或者梨树作舞伴，在我的墙之一隅，席之一角、被之一弯开始舞蹈。 　　说起来，它们也算是不速之客了，我却并不恼，闷热的夏天，敞开的窗户渴盼清凉的风，又哪管它是侵略而入。我的心呢，在摆不脱的恶梦里跌撞，在诱惑的美梦泥淖里沉沦，遇上这脱俗的天使，自然，也是欢欣的。虽然，那自我救赎的念头，我反复掂量未敢出口，虽然，它从脚尖开始，正一点点温热我的身体。它的舞步并不张扬，它只是摇曳着，闪烁着，但它也在变幻着，灵动着，随着每一次风动，它都幻化成另一种奇异的图形，恍若激光造就的抽象几何画之叠形重影。我总是楞怔地光之魅影，一瞬间，为自己的幸运如痴如醉。 　　可是陶醉是短暂的，很快，光之舞就结束了，从墙上、席上、被上撤走了，它回归的脚步掠过床头那撂书，轻轻数过第三本，便突然跳到台灯之顶，跃上窗台，变作一个菱形、一个三角形、一个方形。一个圆点，两个圆点……几次身形变幻后，突然飞出我的小屋，和更多的阳光会合去了。 　　没了光的直射，屋内暗了些。也突然好象静了下来。清晨，阳光带来的热度与夜晚的清凉相遇总会掀起一股风，就在这风呼啸而过的一瞬，便又有一束轻盈的阳光被搡入屋内，在墙上、席上、被上、书上、台灯上、窗棂上蜻蜓一点，然后和着风，嬉笑着飞出窗外追赶伙伴去了。也就是在这阳光转身之际吧，一个最落寞的身影却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正是它，阴影，才是阳光真正的舞伴。所有的树影、花形，万千形象，不过是它取悦阳光而造的傀儡。 　　那么我那些不时泛上来的忧郁、焦虑、痛悔，这些幸运快乐背后的阴影，它们何尝不是一直在同快乐共舞？就象光与影的舞，影永远是背景，我们只看到光，但舞蹈结束，主角退场，却似乎只有阴影盈室。那末，此刻该是快乐退场的时候了吧？不然，我的心为什么被层层阴郁包围? 　　光影的舞蹈结束了，天光却是亮了一分又一分，屋内，终是越来越亮起来，越来越热起来，这早晨，是要告别了呢。 　　我静静地，睡在这光影重重的小屋内，游移在这冷暖自知的世界里，等待着，这颗被快乐、忧惧煎熬的心，在这炎热的季节，被干燥成细小的粉末，象骨灰，被撒到世界上最广阔的那片海域，再无化成人形的可能。 　　阳光下，起舞的其实是阴影。 　　清晨，我走在阳光下，走在阴影里，走在一条古老的路上。
（2008-6-30　　　　　　　　　　　　　　　　　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