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老人·老歌

　　　　　　　　　　　我•老人•老歌 　　　　　　　　　　　　文　暖玉 　　几天来，身子一直不适：牙龈肿，咽喉痛，舌出泡，伴低烧。班照常上，饭照样吃，家务照常做，且上班、吃饭、做家务时也没觉怎么，只是身子一闲下来，就想躺着。 　　吃药：袋装的，片剂的，冲一大杯，数一大把，每次吃前、喝前都想这是最后一次，可失望了已不止两次三次。于是，我埋怨药的剂量不足，丈夫埋怨我因动不动就吃药，有了抗药性。其实，我也偷偷儿试验过：不吃药，硬挺，结果是挺到了打点滴，遂不敢再装“硬”。 　　今天是周六，上午没敢洗衣服。早饭后吃了药便躺在床上看书。沈从文的散文。以前看时全神贯注、爱不释手，且假装听不见丈夫的吆五喝六。可今天的沈从文也似乎得了病，句子恹恹的，东一榔头西一耙子，看了上句，连不出下句，看了下句，忘了上句。索性放下书，没事找事：给花盆松松土，施施肥，浇浇水，然后又躺在沙发上听牒。萨克斯曲。闭上眼，听了两曲，还是烦，不想陪着伤感。因为伤感是笨女人的事，我笨久了，想聪明。关了。从东屋踅到西屋，从南屋转到北屋。做好吃的！ 　　吃中饭。吃午药。睡觉。睡不着。想数房笆，没有。想依着墙上的污迹组合成各种各样的图形，墙上点污没有。数数，从一到千，白数，依旧无睡意。给朋友发个短信，权作无聊的打扰，朋友正忙，失望。再也没招儿。只好挪挪窝儿。出去走走！ 　　去哪？这是个问题。小城有两个广场，也不算小，可一到周末，且是这阳光明媚不冷不热的春夏之交，想必人也多得如饺子锅。怕被人声煮熟，不敢前往。去逛商场？也多半失望。看上眼的衣服价太高，是给官太太、款太太，最不济也是高工资的人预备的，而我装着钱也舍不得买，因为我刚想掏钱，将来要上大学的儿子，儿子的新房子就都来挤兑，我只能灰溜溜逃走。那就去小区的静园吧。 　　静园有椅，椅在阳光中，怕晒黑，没敢坐。园中有亭，亭中有石板凳，凳分两层，下放臀，上放包，可放臀的地方有脚印，有果皮，有废纸巾，不想当临时清洁工，没停步。园中还有廊，廊的左右和上面已被青藤覆满，只留一个出口一个入口。坐在里边，就如坐在“爬满青藤的小屋”。“屋”中有人，老人。每个老人各持一种乐器：二胡，中阮，响板。我踱进去，点头，微笑，坐在离老人稍远处。老人们正在演奏《洪湖水浪打浪》，我不由自主地脚尖一点一点，手指一屈一屈打着节奏。曲罢，一老人见我坐着光石板，招呼我坐到他身边的不知是谁的棉垫子上。我含笑致谢，和老人也有了三言两语。 　　又一曲，《边疆的泉水清又纯》。老人把响板给我，让我打节奏，本来我用脚尖点地挺准的，板在手却跟不上趟儿。也应验了那句话：看着容易做起来难。不过，我毕竟拉过两年手风琴，感觉一会儿就找到了。可我总嫌老人们拉得慢，遂在一节中击两下。我知道，老人的生活节奏是缓慢的，老人心中的歌，手上的曲又怎能快呢？ 　　老人问我会不会唱这些老歌，我没敢说会，我怕说会后他们让我唱。不唱，拂老人意，唱吧，没有底气。虽说我即使跑调跑到爪哇国，老人的笑也不会有贬意，但我还是不想让自己不满意。老人也没再要求，依旧或合奏或独奏地在自我的愉悦中。 　　我边打节奏边让目光在每位老人的脸上走。弹中阮的老人低着头，紧盯着那几根弦，专注中生怕弹错了一个音。拉二胡的老人闭着眼，摇着头，点着脚，一脸的陶醉。打响板的老人夸张着动作，胳膊几乎与肩平行，不像打板，倒像指挥。打到兴头，索性站起来，连腰带胯一起摆……我呢，除了含笑打着节奏，还能怎么？ 　　老人问我喜欢听什么，我说什么都喜欢，可他们还是让我点一个，我就点了《母亲》。说实在的，我没有从中寻出感恩之情。也许，头发花白的老人们的母亲已去，即使再深情的诉说也没人倾听。也许是身为老父老母的他们是拉给自己听，便少了表达的内容。而我却和着《母亲》，望着他们微风中的白发，想起了我的头发花白的母亲，心中不觉有些牵挂，有些想家，有些感伤。 　　接下来，我又点了一曲老人们都较熟的《唱支山歌给党听》。这倒出乎我的预料，老人们演奏得如泣如诉。明显地慢了拍子，甚至长音处有些自由发挥。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从真正的苦日子走到今天的甜日子，对党怀有更深的情感。而我手中的响板，总想打快些，让老人们跟上我的快节奏，怎奈，我打我的，老人们就是按照他们以前也许拉过无数遍的节奏进行，我也只好依了他们，权当陪他们如泣如诉。 　　因和儿子约好四点回家，不能失约，还有几分钟四点时我站起身：叔叔，阿姨你们玩儿吧，我回家了，祝你们玩得高兴！老人们似乎排练好了般一齐说：以后玩儿来啊。说实话，我之所以用了个“玩”字，说前是打了草稿的，起初怕老人们怪我失敬，可我就是觉得人老了如果还有童心，能自得其乐、玩中得乐，最好是当个老玩童，应该是幸福的。于是，大胆地用了“玩”字，从老人们笑着的回话“以后玩儿来啊”中，我知道，“玩”字不仅没用错，而且是用到了点子上。 　　回家时，风轻，身轻，没想到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脑子一团糨糊的我，被几位老人拙劣的演技弄清醒了。看来，人是应该经常走出自己的小家，因为，外面不仅有花，有树，有草，还有能给你送上愉悦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