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妈妈心上的地震----孩子没学上
2020-10-22叙事散文汪彤
离开12天后,终于回到家。离开的时候,牵着孩子的小手,惊慌失措的匆匆锁了门,仓皇逃离我们的家。在地震中,家就像一个没有装满的空纸盒子,左右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沙粒仿佛早想挣脱水泥的束缚,只要大地有丝毫的颤动,它们便迅速的从有缝隙的墙
离开12天后,终于回到家。
离开的时候,牵着孩子的小手,惊慌失措的匆匆锁了门,仓皇逃离我们的家。在地震中,家就像一个没有装满的空纸盒子,左右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沙粒仿佛早想挣脱水泥的束缚,只要大地有丝毫的颤动,它们便迅速的从有缝隙的墙体里流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再回到家,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子,甩着空空的手。抬头看墙上和楼板上张着大嘴的裂缝,心里恐慌而冰凉。然而这是我的家,它还支撑着伤筋动骨的躯体,它不大的空间里有我对以往生活的眷恋。
虽然回到家里的只是我一个,但我想,自己的孩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呆在这里,再也不用睡觉的时候说:“妈妈,开着门,地震了门就打不开了”。
他那么小,仅仅七岁,却对地震有了很深刻的认识。他说那天(5月12号)在上学的路上,看到路边的大楼左右摇摆;他路过的建筑工地上有很多沙子石头掉下来;还有个粉刷楼房的叔叔,吊在半空中打秋千。地震在他的眼里早已不再好玩。他从电视里看到,从废墟中拖出来的满身灰土,奄奄一息的人们;那个给解放军叔叔敬礼的孩子;那个要可乐的哥哥,大家都笑的时候,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笑,他大概被他们身上的伤和脸上的灰白吓坏了。这些日子孩子一直问我:“妈妈,什么时候地震?什么时候学校上学?我整天呆在帐篷里没意思。”而我对于孩子的问话,无以言对。我也想问问苍天:你什么时候又要进行毁灭的探访。我的孩子幼小的心里已经有了对死亡认识的阴影。
还好,今天他没有和我一起回家。当我收到这样的消息:“地震部门关于5月20—22日,在四川平武南坝区---甘肃文县碧口间可能发生6-6.5级强余震---甘肃省抗震救灾总指挥部”,我就决定马上送他到安全的地方去。在翻山越岭靠海的地方,孩子的姑姑在一个可以接受到先进教育的城市—上海。那样一个高度发达科技和文明的城市,一直在我心里留下很好的影响。于是5月21日,送孩子和婆婆去咸阳,坐飞机去了安全和能够接受教育的城市。
孩子从小是我一手带大,我很少离开他,即使我出差,也有父爱能暂且代替离开母亲的焦虑。然而对于孩子和妈妈的分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孩子和妈妈心上的一次地震。我忍耐着心体的碎裂,把已经睡得很熟的孩子放在东去的列车上。
家依旧是这个家,虽然墙体有了裂缝,这里依然是我们生活过十年的地方。这里的书桌上有孩子的照片和卡通台灯;有孩子的小火车头玩具,似乎正冒着气,准备启动。洗手间里好象有哗啦啦的水声,孩子叫喊着:“我要出来了,妈妈快拿浴巾来抱我。”;电视机前的沙发总是打开成床,星期六我和孩子总要看“佳片有约”到深夜;饭桌前,总有他的淘气,他碗里的饭又剩下了。这次,我却没有再厉声的数落他,这次,我轻轻抚摸着餐桌旁的他坐过的木椅子,我想念他,我的眼泪悄悄的滑落。即便是这里没有了孩子的身影,但我能时刻感觉到他存在过的气息。于是,我依旧喜爱这个在大地震中不经一摇的家。我去洗个澡,把十几天身上的疲惫一洗而空,我去床上躺一躺,我觉得无论走到哪里,哪里再舒服也不如我的家,不如我的这个穷窝窝。虽然外面空地上也搭了一个帐篷的家,但自从打开家门,我便决定要住在家里。
当我回帐篷收拾回家的东西时,一张纸片从帐篷的角落里飘出来,纸上写着市政府的通知,地震已结束,要求5月25日中午12点之前拆掉所有的帐篷。于是我的帐篷的家,一会儿便消失在松林里,一会儿变成了几只铁架子和一张帆布。当我拿着已经不存在的帐篷的家里需要消毒的物品,正准备擦拭时,(5月25日)下午4时20许,随着青川6.4级地震波瞬间的延伸,我的房子又恢复了火柴盒一样的状态,它在无助的摇摆,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感到头晕又恶心,我似乎不能站立,但我还是打开厕所的门,抱住了暖气管找到可以立脚的地方。我任凭仿佛失去大地牵引力的摇动,随意跟着摇摆,但心里却没有那么惊慌失措。我想,幸亏我把孩子早早送走了,让他躲过了一次自然对生命意志的摧残和折磨。似乎大地的愤怒在很长时间,又似乎一瞬间便消失了。当我飞快的跑下搂,楼下街道上站满了惊慌失措的人们,他们在谈论刚才各自的感受,电话信号又一次中断了,唯独我接到了一个孩子打来的电话,孩子说:“妈妈,我想你,我想回家。”这个电话,是我经历一次地震的恐慌后,得到的第一个安慰。我告诉孩子“妈妈也想念你,可是地震的时候,你离妈妈越远越好。”
我是一名监狱警察,在国家经受深重灾难的时候,我更离不开自己的岗位。这些天,当孩子不再我跟前的时候,单位虽然给女同志放了假,安顿家里。但我还是主动到单位去,想在危及时刻,把自己的时间和经历用在有用的地方。虽然我不能千里迢迢去灾区支援,但我能为监狱的安全稳定出一份力量,做一份贡献,让灾区人民的后方平安无事,这也是对灾区最大的支持。
然而,就在我庆幸孩子躲过又一次地震对幼小心灵的伤害时,我却听到上海校方传来的消息。他们说我所在的城市天水不是灾区,如果在上海,一年级的学生必须由孩子的父母做监护人接送,学校没有多余的桌椅等等。我听了这些,心上像发生了与汶川一样强度的地震。送孩子去安全的地方求学,送孩子去上海,就是为了让孩子接受不间断的教育。天水的学校,在19日和22日之间一直在放假,有时学校也不定时的让接送孩子回到父母身边,保证安全。我真想问上海的校方,哪里有这样的不是灾区的地方,给孩子们放了假去预防地震,难道把墙上的裂缝变成满地的瓦砾才算是真正的地震灾区吗?我所在的监狱,评估以后地震造成的损失达170多万。我的家虽然没有正式的评估,但离开有裂缝的房子,在防震帐篷里生存,就能不算是灾区孩子的生活。
我的心里一阵阵的紧缩,我想起那首曾经听过的歌,仿佛是唱给我的孩子的:“上海那么大,却没有我的家”,是的,上海那么大,却没有我的孩子可以上学的学校。
孩子没学上,这是一个母亲心上最大的地震。在全国人民齐心协力,万众一心互相支援、帮助的时候,我在远方天水的夜空下写下这些,我地震的心没有碎掉,我在想,明天我的孩子能不能在上海奉贤区学校的教室里安稳的读书,我请求中财论坛在上海的朋友们,请帮我问问,在地震危难时刻,一个7岁的孩子,在离开父母的陌生的城市,是否能拥有一方课桌,是否能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是否得到一次接受教育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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