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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乡土怀旧系列之十:田野上往来驰骋的架子车

2020-10-23抒情散文于文华
◆乡土怀旧系列之十:田野上往来驰骋的架子车文/于文华历史的车辙永远向前,岁月河床上倍感孤独、落寞的架子车,如今被人们遗忘在院落里偏僻的角落,任时光的刻刀一点点消磨它的肌肤,侵蚀它的骨骼,瓦解它的意志与灵魂。可是,有谁能够忘记它曾经的“丰功伟
   ◆乡土怀旧系列之十:田野上往来驰骋的架子车

          文/于文华
  历史的车辙永远向前,岁月河床上倍感孤独、落寞的架子车,如今被人们遗忘在院落里偏僻的角落,任时光的刻刀一点点消磨它的肌肤,侵蚀它的骨骼,瓦解它的意志与灵魂。可是,有谁能够忘记它曾经的“丰功伟绩和汗马功劳”——那些战天斗地、万人会展的热闹宏伟场景,那些田野里往来驰骋、竞相奔跑的男女身影与人欢马叫的劳动场景。设想:只有人力与铁锹的挥汗如雨,而缺少了灵动方便、行走自如架子车的大力帮衬,这一切是怎样的黯然失色、怎样的不敢设想,甚至那些平展展一望无际的田畴、那些至今仍发挥巨大效益的水库,要推迟多少年才能修建成功?

  架子车可用人力、亦可使用畜力,实用方便,操作简单。可以拉土拉柴火拉东西装载任何人力搬动的物件。套上马和驴子,就可以跑长途。在农业机械化缺乏的时代,是每个农民家庭必备的生产工具,和铁锹、榔头、钢钎、绳索等常常组合在一起,减轻了人们的劳动强度。早晨,队长集合干活的钟声或者哨声一响起,队里的男女劳力,就要匆匆忙忙扒拉上最后的一嘴饭,扛起铁锹,拉着架子车,听凭队长分配农活。来的迟些,一来遭人白眼,说三道四,二来又可能支配的活计是最重最差的,再说要挨队长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即或是喂奶的妇女,也要从啼哭的婴孩嘴里强行取下还有奶水的乳头,急匆匆顶上一块头巾,来到村前或者村子中间平常集合人群的地方。那时,农田地里的庄稼活儿,似乎多的一年四季永远干不完,一件连接着另外一件,串通合谋好了似的,就是不给人们一点喘气和修整的机会。除非天气下大雨抑或天寒地冻的大雪天气。取土方填洼地的平田整地,运肥料以增加土地肥力,或者修桥铺路,开挖沟渠,推碾麦子、谷子,就是家里老人的走亲访友,过年时节的看戏看社火,都少不了架子车的帮忙。那时农民的一日三餐,全家老少的吃喝穿戴,乡村家家户户炊烟的袅娜吹拂,男女的婚丧娶嫁,离不开架子车的鼎力相助。有些姑娘看家时,也要特别留意家中是否有架子车。   有架子车的帮衬,农民的生活才会眉开眼笑、有吃有穿;有架子车的相助,农民干起农活才会得心应手、轻松自如。如若离开了架子车的呵护,农民就会举步维艰,无法完成春播夏收秋藏的繁重农活。   我的父辈们响应党的号召,以生产队为单位,经常自带干粮和架子车,去离家乡十几、几十里路遥远的地方去大会战。现在我们县的几个大型水库,曹家湖、十八里堡、巴家湖、大靖峡水库,都是在那个人们热情空前高涨,在“大干、快干、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宏伟目标感召下,住在简陋的工棚里,吃些随意的饭食,没明没黑地苦干。他们拉着架子车,从陡峭的山坡飞快地奔跑,真是你追我赶,热火朝天,干劲十足,斗志冲天。工地上是红旗猎猎,人头攒动。大喇叭里是歌声嘹亮,人们每一个乡村互相开展劳动竞赛,播音员反复说有人一天拉运了200车土的记录,有人一昼夜只睡几个小时,坚持在工地干活,加油追赶着前一个记录。架子车就像人手臂的加长,可以灵活自如地前来后退,被人们使用的随心所欲。人们不要报酬,不谈工价,不埋怨伙食的恶劣,很不能有三头六臂,不吃不喝不睡觉不歇息,以便早日建成美好灿烂的共产主义社会。尽管历史早就翻开了新的一页,但那时修建成功的大大小小的水库,如今仍然在发挥巨大的效益。而现在要对水库的大坝进行加固、淤泥的清理,没有足额的国家拨款和一定的机械设备,是很难完成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小的修补工程的。   后来开展的农田水力基本建设大会战,架子车更是义不容辞,奋勇当先,被公社的男女社员拉着,削山头、平壕沟、移土方、搬石块,人们争先恐后地奔跑着、比赛着、加油着,尽管早上经常饿着肚子上工,中午休息也吃些酸菜拌汤,但精神高涨,热情比冲天的火焰还高,因为有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亮丽图景鼓舞着,被“大干快干二十年,跑步跨入共产主义”的伟大蓝图吸引着。那时我正上小学,常常停课学农民。不是在火热的工地说快板、背语录、唱歌曲,以鼓舞士气,给人们体精神,就是俩人一组,夹在架子车的两旁给社员助一臂之力。蓝天白云下,彩旗飘飞里,到处是人山人海的火热劳动场面,到处是架子车竞相奔跑的喜人图景。那时动辄就是万人大会战,全公社几乎所有的健壮男女劳力,全部集合起来,集中在某个乡村的田地——仿佛在一夜之间,山川就全改变了最初的模样,昔日高低不平、坑坑洼洼、高低错落的地貌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平整的农田。许多的地块,非常适宜农业现代化机械。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后尽管被分成了许多小块,但农田的基本样子没有改变。接着,又开始了密如蛛网的农田水利设施建设,人们挑开深沟,用架子车拉走余土,拉来沙子、碎石子与水泥,修砌了一条条高标准的干渠、斗渠、支渠,将上游水库的水,尽可能减少浪费,一直流进乡村的地块。   架子车是贫穷岁月里苦苦把挣生活的见证者和旁观者。它尽管缄默不语 ,但它洞察一切,对世间的风云变幻,悲欢离合,心知肚明,它唯有默默无闻地做着分内的事情,从不怨天尤人,就像西北大地上普通而平凡的农民,风里来,雨里去,背着日头干活,枕着星星入眠,只想着自己的土地与庄稼,只盼望着自己的儿女能够出人头地,有点出息,只愿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能够年年如影相随。
作为农家子弟的我,对架子车有着非同一般的独特感受和特殊的情缘。   曾记得多少次香甜的睡梦中,父母叫醒我,瞌睡之极里匆匆吃些热乎乎的饭,父亲拿出围脖子和驴鞍子以及一些套车的东西,套好了家里的驴子,我才磨磨蹭蹭,嘴里嘟嘟哝哝地说着不想去的话语,极不情愿地坐在架子车的车厢里,似睡非睡地,在月明星稀、凉风吹拂的时节上路。走着走着,就碰到了其他村子里的人,远远地打声招呼,一股浓浓的乡情在心中流泻,一种深沉的生命汁液在冲刷着心扉。这里那里,有星星点点的微小的火星在闪烁——那是有人在抽烟。叮铃当啷的驴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好听悠扬的声音,或许有路旁沙枣花甜甜淡淡的香味,有麦子和土豆花轻微而执拗的味道,有说不上名字的花朵说不清的滋味随风传来,连同庄稼的气息一点点送入人的胸腔和肺腑里,渗入人的记忆和灵魂深处,叫人明白:其实,在不知不觉的时光流转中,在悄默声息的潜移默化里,乡村质朴无华、深厚绵广的种子就悄然移植钻入了人的心田。那是去遥远的腾格里沙漠腹地去打沙穈,将一种钎细的微弱的比小米粒还小的植物从枝干上击打下来,可以充当吃食。抑或去拔苦豆子,可以用作土豆根部的有机肥料,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随意使用的肥料,但条件必须要付出心血与汗水——世间所有的收获,有那一样能够离开了艰辛的付出与顽强的努力!有时候是去铲刺蓬,(一种绿色植物,稍稍闲些,父亲和村子里的好多男人做的一项营生。父亲在前面使劲铲,我一抱子一抱子地抱如架子车的车厢里面,然后我双手拿出吃奶的力气举起车子,父亲再尽可能地装上那些铲下来的刺蓬。一车车随意堆攒起来。然后父亲一般要挖个深坑,将已经晒的干干的刺蓬倒入一个炉子上,将刺蓬点燃,十几小时甚至一昼夜的辛苦,就可以将刺蓬烧制成为一种叫蓬灰的东西,适当加入,可以使面粉变得柔静十足,风靡全国的兰州牛肉面和一些面食,正因为加入了蓬灰,吃起来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口感好、有柔韧度)将烧成的像汽车轱辘一般大的蓬灰,用架子车来回家里,就可以再过年过节和面时加点,更多的要卖出去,可以增加一点家庭收入。   曾记得寒假里北风呼啸的时节,为了多挣些工分,常常在鸡第一次鸣叫时,母亲就叫醒我,拉着架子车去队里饲养场的大院里,将队里大牲畜一年积攒下来的粪,一车车拉运到远远近近的地里。生产队的计分员会在天黑前按倒下的粪堆的多寡给予相应的分值——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承包制,拉的越多,自然工分就越高。那时已经长大成人的我,每每拉着粪堆尖尖的架子车健步如飞,家乡满是尘土的土路上,留下了我深深浅浅的多少脚印。
  曾记得一次随同姑表兄弟一起去遥远的乡村拉土豆种子。回来的时候,我嫌架子车头轻,让表弟坐在麻袋上,碰到一个漫长而低缓长大几十米的慢坡,他说下来坠住车子,我信心百倍地告诉它:不必下车,我可以呲住。以为只要慢慢走,不会有事的。哪知架子车的惯力推搡着我一个劲奔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而后来脚步却怎么也加快不了,感觉架子车似乎就要压倒我的脊背。我想都没多想,也许时间也步允许我多想,双手把架子车一扔,飞快地闪跳进旁边的坡下——谁知那“可恨”的架子车也随着我手的带动,跟着我飞来。心想:这下完了!今天是架子车和兄弟全没救了!却没有料到下面是正巧浇过水湿地,我先落到泥地上,啃了两嘴泥,架子车的两根辕条也直直戳入泥里——而表弟事后回忆就像坐了直升飞机似的,猛然降落在地。一看架子车和两个人都安然无恙,两人不觉大笑起来。笑过后我感到万分的后怕。两人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把架子车和三麻袋土豆种子拉出来,拉回了家。相约不给各自的父母说,不然非要挨揍不可。   曾记得我从上学到工作的无数个暑假,将地块的麦子一个不剩地全部要拉运到麦场上,几乎从十多岁到四十多岁年年不曾中断。(只是近几年来,随着联合收割机连拉带打地收田,才把我解放了出来)现在有时做梦,也好像拉着满满当当的一架子车金黄的麦捆儿,费劲而吃力地行走在家乡的道路上。有时拉啊拉,无论怎么用力,也不上来那个不算陡峭的坡。吓醒才知道是梦一场。那些年,我脱去皮鞋和袜子,赤脚穿上布鞋,拉起架子车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农民。任飞扬的尘土和麦秸儿落满我的脖子,任火辣辣的阳光燎烤我汗津津的身躯。有次我放下沉重的架子车在大路旁喘气,看到衣着光鲜、打扮时髦的女同学从我身旁走过,恨不得有一个老鼠洞钻进去。但那女同学眼高气壮,哪里会想到:一身臭汗,满头土屑的我,曾是昔日跟她一个板凳上坐过,给她纠正过错别字的同学。我暗暗发誓:此后暑假再也不回家!不摸叫我丢人现眼的架子车。可日子一到麦收的八月,学校就放暑假。记得那年,我赌气不回家。父亲带来两指宽的一张纸条:百忙中是否抽出一闲,能否回家一趟,帮助家里虎口夺食的麦收!想想父母年事已高,羞愧的我赶紧回家,乖乖拉起了讨厌的架子车拉田。后来我妻子也是农村的,她们家的儿子还幼小,几个都是丫头,吃饭的人多,干活的人少。只有岳父岳母收田,我不但要拉运我们家里的麦子,还要拉岳父家的。原想轻松撇下的架子车,却依旧被我牢牢地握在手中。有时装的麦捆儿太多,不想拉那么沉重的架子车,但一看见岳父花白的头发,弯曲的脊背,又忍不住抢过来拉起来——我毕竟是年轻人,怎么好意思让年老的岳父如此费劲。现在每每回想起来,那些日子真是不容易。那么多密密麻麻的麦捆儿,一车车拉运到麦场上,有时架子车无法到地头,要人一个个肩背手扛到方便处,再装车刹绳。有时遇到下连阴雨,还要加快速度,不能让晒的干干的麦子过多淋水,不然再一受热出汗就会发芽。打下的粮食,再一次次拉运到家里的仓库,还要把麦草全部拉到家里。那么多难熬的日月硬是苦苦把挣了过来,现在每每妻子说物价飞涨,这日子无法过了,我就劝解说:多想想过去,就会明白,其实现在各方面条件毕竟比过去好多了。过去咬咬牙就会迈过去,如今皱皱眉头就可走过!没有走不过的火焰山,只要心中不扑面追寻的火!   而今水库依旧清澈,农田依然平展如镜,而架子车却一天天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新一代的农民,种田有播种机,拉田有农用三轮车、手扶拖拉机、四轮车,农业机械化已悄然走进寻常百姓家,昔日叫人发愁的许多农活,人们不几天就可以轻轻松松搞定,节省下来的时间,就可以背着铺盖,去天南海北的城市打工赚钱。一些种植温棚的,早上摘了黄瓜、西红柿、小白菜、茄子、红萝卜,架起农用车走村串户,或者干脆就到城里的大街小巷叫卖,下午趁天黑就可以回家吃晚饭。   但我依然不合时宜地怀念拉着架子车战天斗地的岁月,那段物质条件极度贫乏却精神充实的日子。现在,中国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城乡生活水平都可以说是今非昔比,但人们的精神生活和价值观念的某些方面,却无法叫人苟同和认可。一些农民工的“第二代”,虽则受教育程度比起父辈较高,适应城市生活的能力也较强,谈吐说话和各方面素质都好,但普遍缺乏吃苦耐劳的精神,不愿和看不上一些脏、苦、累的工作,加之精神空虚,家庭和学校教育的缺失,在现实生活往往会屡屡受挫,很容易迷失自我,走上犯罪道路,引发新的社会问题,引起有关人的关注和注意。   不可否认,我始终不渝地对乡村往昔心怀眷恋,倍感亲切——这或许是每一个涂抹文字者内心永远隐藏的一种怀旧情结。尽管所有的往昔也许已经面目全非,所有的昨天或许都残缺不全,但好在记忆总能捡起一些闪光的不易轻易打碎的岁月陶片,小心地珍藏在岁月的河床,让我们心存感激、倍感亲切。
(全文504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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