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这 场 雨

　　　　　　　　　　　　　　这 场 雨 　　　　　　　　　　　　　　文/杜永生 　　今天是农历三月三。这是打春以来的第五场春雨了，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是一场意义非凡的春雨。 　　这场雨的降落，准确地讲是从凌晨五时开始的，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羞羞赧赧的，到了清晨，那势头可大不一样了。蒙蒙胧胧中，耳际已传来由远及近、由近及前的轰轰、隆隆的声音，这是由窎渺的穹苍传来的久违的雷声。它来的正是时候，是赶来和这场春雨相逢的，是要起到交相辉映的效果的。窗外没有清晨的显豁的晨曦，那一片混沌迷蒙中，倏地醒亮的闪电划曳而过，蓦然间，那由缓慢、嗡顿、沉闷继而转为急促、慷慨，骤烈的雷声纵然、恣肆地铺开，抑扬顿挫、逶迤威严，相似于正在激情演奏着的交响乐，起伏跌宕，气势磅礴。 　　有了春雷的陪伴和映衬，这雨啊开始真正的拉开了它不凡而又精彩的帷幔。难道这是绸缪帷幄好了的吗？从此开始了它汲汲、哗哗，涕泗滂沱的气势，看来暂时是没有停歇的迹象。阴沉沉、乌蒙蒙的天空已经让我们分不清时间的概念了，是清晨？或是夜晚？只有那上学的孩童和行人急遽的赶路，才分辨的出时间的大概了。我的耳畔尽是轰雷掣电和雨的欢畅酣兴，从容自若了。城市里楼房的面容上和那些低矮房屋的顶上淤积数日的灰尘被你冲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大道小巷被你冲刷的污垢难藏。那不分春秋冬夏，始终一个色调的香樟树寡味、无聊地伫立在街道两侧，被岁月的灰尘覆盖了鲜活的葱茏，此刻像是被洗尽了久远的风尘，精神抖擞地穿上了一身青葱的新装，张扬着绿意盎然、蓬蓬勃勃的本真。 　　春雨，春雷，你这是释放多情还是恣肆豪情呢？可是你们的不期而至在这座小城里没有几人能尽心欣赏你的激情演绎，或许是习惯了一种淡然或是冷漠。撑起来的各色花伞或悠然或急促的晃动于街头巷尾，急迫的雨点劈里啪拉的拍打在柔韧艳丽的伞面上，又泫然滚落。看得见，那从高处冲淌而下的乌黑的浊水在低洼的角落或旮旯里回旋，形成了一股股涌动着的暗流又裹足蹀躞着。 　　这样磅礴、泼辣、绵延不绝的春雨是很受农家人欢迎的。上午十点多，乡下的老同学就来电话了：“难得的一场大雨哦。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不回来看看呢？这对你写文章，对你回溯往事是极有帮助的！”是啊，我是该回去的。不为别的，一位老同学还在病中，我决定在晚上下班前赶回去看望他。此刻，我尽可以感知感受得到，田野上又该更换了一种姿容。沟塘、水坝的水位直线上升着，远远地就见雨点砸落在水面并激起细碎稠密的淃涟清漪和敞亮秀澈的韵致。总也少不了水鸟的舞蹈，它们真是敢于经受住狂风暴雨的洗礼，那看似单薄孱羸实则精致灵巧的身躯尽情挥洒、蹈厉奋发在畅泻着的雨中。田塍的沟沟垄垄已淤积了大量的雨水，许多农家人此刻在家是呆不住的。他们穿上劣质的雨衣胶靴，扛着铁锹匆忙地赶赴自家的田里，疏通沟垄，引水下流。他们相遇了这话匣子也就打开了。看来，今年的午季一定有一个好收成！在他们幸福温厚的言语里，那些往日的沧桑，已被春雨涤尽。这个时候，不论是油菜或是小麦算是喝足了水分但却是不能被水浸泡的。那些蛰伏了一冬的海虾、泥鳅理应是在惊蛰这天起就该显身的，难道，非得要等着春雷的催促抑或大雨的浇泼？看看它们这个时候真是极为情愿的又带有抑制不住的喜兴，拖家带口般的爬行、游动于沟沟坎坎上。倏地，使我有了一种冲动，在这个时候，也是拾拣龙虾的最佳时机了。你看这些虾们在沟垄间移动着或青灰或褐红的身躯自然散漫、轻盈幽趣。小时候，每到这个时候，我们的心情是激切的，每个人的手里要么拎着个铁量桶，要么提溜着鱼篓子光着脚丫子顺着田沟墒垄随意的就可以拾拣出许多的龙虾来。可是现在虽然它们不再像过去那样虾丁兴旺，可在这样的美妙的时刻，它们依旧是老样子是老形态。油菜花依旧粲然，这个时候显得更加娇媚，那青梗梗直杪杪的菜秆粗豪壮实，一挨涌涌挤挤，密不透风。被雨浇掉的少些花瓣儿粘附在腥湿的土壤上，或漂浮在囤积的水中。就是这样，就是再大的雨也掌控、淹没不了油菜花芬芳的馥郁，雨中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的味儿到处弥漫，倒是充满着浓郁的乡土真味。 　　比起前几场春雨的轻柔娇逸、淅淅沥沥，而这一次你是真的有些急促、有些猛烈、有些过量。也是，雨过地皮湿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也更欣喜你这样的盛大激情、蕴藉况味！ 　　原野上飘忽、腾漫、氤氲着的不再是沼沼之气，而是你作用下的清醇之气、阳刚之气。隐匿、囤身于池塘水草中的鱼儿也欢腾、愉悦起来，它们在还浑浊的水中悠然自得、尽情挥洒、游曳嬉戏。又肥又嫩的蒲草打足了精神，蓬勃地生长，或浅或深的水面被它们幽绿的身影挤满。如果伸出手，就可以满把地采摘这盈盈的绿意。青苔在努力吮吸着春天的气息，渐渐地也绿了，纤尘不染的样子，四季的轮回，又在这里找到了起点。傍晚时分，风刮的紧密了，雨终于停歇了。没有踢踢达达、滴滴答答的结尾，干脆利落、分明透彻。 　　此刻的我下班后就急切地回到了乡下，去看望在病中的老同学。在同学的床前，他见到我后有些惊讶更是惊喜，其精神气质也明显有些好转，这或许也是一种珍贵的情谊的支撑与润感，他拖着羸弱的身体起床，热情地和我拉呱着家常，忙着招呼家属做饭。本不打算在这里吃饭的，可是老同学那病恹恹的身体所产生的兴致与愉悦又怎么能让我拒绝呢？匆忙吃了晚饭，嘱咐他多休息。告别了老同学，已是夜晚。像这样的夜晚不可能会有安谧沉寂的。那屋檐下吧嗒吧嗒的雨滴声已经被树梢上纷纭迭起的麻雀的啁啾声浪所覆盖。听着这些鸟儿叽叽喳喳的声浪，感慨万端，这是乡村固有的丰富淳厚的内涵啊。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把我休息的床铺整理出来。我是迷恋这样的夜晚的。这是个迷离徜恍的春夜啊。总有种遁世幽居的感觉。信步走出门外，那泥土鲜湿的气味里飘忽着清幽醒脾的馨香，那是从田野上从菜园里飘来的。房前屋后的树木花草渐渐地绽露出了生命的蓊郁。忽闻一种熟悉而更亲切的声音从菜园里的水凼中传出，虽然近在咫尺，却又似来自渺邈的穹苍，分明而遥远、朴素而真诚。仄耳细听，竟是那久违的蛙鸣。我竟然有些莫名的激动。农谚曰：“青蛙咕咕叫，丰年来报道”。轻盈的脚步没有惊扰这欢快激昂的演奏，蹲在凼沿的石铺上，静心聆听着，阵阵，琅琅，声调和谐，高亢，激昂。兀自油生一些感慨，蛙鼓声响，它是在给农作物擂鼓助威，是在为季节演奏着丰赡的交响，也是在给劳碌的农家人伴奏催眠。难怪农民出身的伟人毛泽东洞彻事理、托物言志，睥睨天下、以蛙自比，写出了慷慨激昂的诗篇“七绝•咏蛙：独居池塘如虎踞，绿杨树下养精神，春来我若不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远处近前，悠漾、宣畅着这豪情、铿锵、喜兴、蓬勃的声音。实际上，这些蛙鸣的鼓噪声就是乡村夜晚的主旋律，就是乡村醇厚质朴的底色和精美和谐的画卷。 　　祥和、宁静的乡村因有了一场春雨的洗礼更加富有勃勃的生机和盎然的活力。这样的夜晚我又怎能轻易就寝呢？仔细回味、用心体会，这场雨后的乡村之夜啊竟然比任何时候更具独特的魅力。它鲜活、它诱人、它迷离、它缠绵、它幽美！（全文2755个字，于08年4月8日夜草稿于乡村，修改于08年4月10日2时4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