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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母亲的星期一

2020-10-26叙事散文黑龙江小龙女
我的工作性质决定每个星期一去一次单位。娘家离单位不远,可以借着上班机会,回去看看。对于我与母亲来说,星期一是彼此见面的日子。每每坐车去单位,看着将近30年不变的大门有些寥落,更是被院里几颗苍松搅的心绪乱,按照当地人眼光,松更适合栽在陵园或者
  我的工作性质决定每个星期一去一次单位。娘家离单位不远,可以借着上班机会,回去看看。对于我与母亲来说,星期一是彼此见面的日子。   每每坐车去单位,看着将近30年不变的大门有些寥落,更是被院里几颗苍松搅的心绪乱,按照当地人眼光,松更适合栽在陵园或者墓地需要缅怀的地方。习惯成自然,终于,我对这几棵松树从惴惴不安到视而不见。对自己政途上的发展或者进步变得毫不在意。我承认自己的懦弱与浑浑噩噩。生活教会了我更多,曾经被我忽视的另一面,是崭新的。   每次从会议室出来,我没像某些同事直奔公路伸手拦车,而是顺着单位院墙外的路一直向北,路边一字排开的乡镇招商引资落户的酒厂、水厂、楼区的阴影常常覆盖着街道,积雪、雨水总会多流连几日,然后阴干。杂货店、麻将馆、理发店、小吃店等是附近的公共地带,屋里屋外围了不少人。街对面没及时清理的垃圾散发出难闻气味,随着气温升高,加之阵风,总令急匆匆的行人皱眉。   我看见母亲了,她站在自家院墙外,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前街是养种貉的专业户。养动物所特有的骚腥阻止她迎着我。我也只能屏住呼吸快走急行奔向她。   父亲的位置与她隔着一条街路,正在麻将馆娱乐。对于父亲的爱好,母亲从年轻时的激烈反对到现在的无奈。平时交往的年龄相仿的邻居,此时也在儿女和命运的安排下散了。那个老太去年冬天故去了。几对老夫妻有的去儿女处看病或帮着带小孩子。平时,没有人跟她拉家常,没有输赢之论的扑克也凑不够人玩了。母亲不爱看电视,什么肥皂剧对她没有吸引力,只迷上一档电台的情感热线,跟着旁人的感情故事悲喜。喂完鸡,收拾完厨房,就只有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母亲是寂寞的。   今天,她的脸色黯淡,领着我径直进屋,随手把院门关紧。阳光依然耀眼,屋门上包的铁皮被晒的烫手。她坐在炕沿上,指着给我看补了一半的围裙。原来,今天早晨,母亲做饭,光顾着忙活灶上,没留神灶口的火,结果火蔓延出来,烧着了围裙,裤子,甚至棉裤。及时发现才没酿成严重后果。   看那条母亲系了多年用旧裤子改成的围裙;那条母亲无论冬夏都穿的花裤子,不介意季节的变化与冷暖;那条新棉裤刚上身不到一个冬天。现在都被烧有碗大的窟窿,周围黑黢黢的边,十分扎眼。勉强缝补起来,补丁大的功不抵过,还十分难看,不如全换了。望着她痛惜的神情,我忙用这几件东西的经济价值来安慰她,算起来值当为这几十块钱难过吗?烧就烧了吧?所幸的是,没烧着腿,人还好。   母亲不理,只是喃喃地说,我年轻时候在生产队干活,比多少姑娘、媳妇干的快,是打头的(领队)呀!可是现在,我怎这么呆啊!火烧了裤子都不知道?几个“啊”、“呀”的助词或者叹词让我也无语。觉得岁月无情流逝,自然规律一类大而空的道理,显得多么贫乏、无力。我自己懵懂,自然没有开导母亲的资格。只有顾左右而言它,以期转移她的注意力。   随后,母亲找出一条我的旧裤子,戴着花镜去阳光下穿针,着手把它改制成一条围裙。春天的气候对心脑血管病不利。我担心她的血压,提醒她要按时吃药,不可间断或者三心二意,更要注意平时的自我保健,告诉她几条常识,诸如醒后不要起的太急,排便不要太用力,多喝水等。看着我面色苍白,母亲问我的身体。待她听说我犯了老毛病,吃药吃的口苦,便去找新年吃剩的糖果给我。抱怨加担心,说起她若我这般年纪,如何健壮能干。她叫着我的小名叹道:“你到我这个年龄可怎么办呢?我若你这么大可是啥病没有,哪也不疼的。”担心未来都是臆想,对当下无补。母亲的心永远盛载着深情,爱的超负荷,令她的思绪飞那么远。除了珍惜,便是对以往的留恋。   “我那几只可怜的鸡啊!”母亲叹道。这我才知道她还有隐忍许久的忧伤。原来,这几天的鸡瘟,她平日养的几只母鸡几乎死光了,其中一只鸡临死前还下了一个蛋。拣起那只温热的蛋,看着挣扎而死的鸡,母亲流泪了,午饭都没吃。就连公鸡也未能幸免。在麻将馆跟父亲一起玩的麻友看见母亲流泪,几只奄奄一息的鸡还在挣扎,便问能否拎走吃肉?母亲挥了挥手。   “今天,那人剔着牙还来问,还有没有鸡可以吃?我生气地告诉他,没有了。”母亲悻悻地说。站在窗前,她的白发在风里飞,暗影里侧躺着两只鸡,爪子都伸直了,胸部剧烈地一起一伏,估计也回天乏力,快要不行了。母亲一直把鸡当作宠物一样养着,按时喂食、饮水,院门不关紧,留着方便鸡进出的缝隙。看着放鸡蛋的“席篓”(一种用秸秆编的圆柱形的筐)一天比一天满,除了自己吃外,还可以还过日子欠下的人情,这种天然鸡蛋总比养鸡场批量出产的受欢迎。有了这层牵挂,母亲几乎不出门,怕她的鸡饿着、渴着。如今,看着这些小可怜正在死去却无能为力,母亲怎能不难过呢?   看着院子里空出来的猪圈、狗窝、鹅棚、鸡架,母亲追忆着过去的日子。爷爷、奶奶康健、孩子们还小。每日清晨,猪、狗、鹅、鸡的喧闹,人欢马叫地宣告着忙碌与生气。如今,时间让一切全变了,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倒印在院子里陪她,我唯有宽她的心:鸡们也打了疫苗,也喂了药,尽人力,听天命,难受无益。虽然物价上涨,但是鸡蛋的价格还算平稳,买着吃也很便宜。   母亲下决心似地说:“不养了,付出了辛苦,最后一场空。”随之,眼圈又红了。   我因为自己的身体,心情上理屈词穷,但是又断不能让母亲这般难过。这种角色的转变,无意中让我自觉有了担当的责任。仿佛逐渐老去的母亲是个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平日生活中听闻的,多是亲属、老友的病体与死别。告别之后,怎能不令她追忆与低落?   我费力地遣词造句,劝母亲开阔与达观。同时心里把这些句子再说一遍给自己。将近中午,我走出家门,想去公路上等车。尽管我每周都要来,谈不到离别的难舍难分,母亲还是锁上门,陪我在路上慢慢走,经过麻将馆时,母亲指着父亲的背影,说着自己的担忧。她总认为,喜欢玩麻将便是没正事。   路边柳枝鼓起了芽,去冬枯萎的小草上也星星点点地绽开新绿,天上的云迷迷蒙蒙,像在酝酿一场春雨,路上农民步履匆匆地去田间劳动,一切预示着希望的讯息。   春风拂面,舒适的气息盈怀。想起母亲让我坚强,面对逝去的时光保持一份优雅,我暗下决心,从下个星期一开始,帮助母亲适应父亲打发时间的状态,有序地照顾好她自己的生活,心情舒畅地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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