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关何处

乡关何处 在一个心事重重的黄昏，独自坐了，聆听着熟悉的哀乐曲子，读着余秋雨先生的“乡关何处”，在感叹之余，忽然自问道：自己乡关何处？便茫然不知所措了。
对于一个人心智还算健全的人来说，不知道自己乡关在哪里，大概是要沦为颠痴一类的。在我来说，常常说不清自己是哪里人，而且连固定的乡音也没有，也难怪自己常常无端地生出身如浮萍的感觉来。
或许，我应该算是酒泉人。只因了我出生在酒泉城东边的临水河畔，而且在那里成长了十七年。饥饿与欢快堆积的童年岁月，似乎写不出什么称得上美好回忆的句子，留下的只有乱糟糟的文化革命。虽然后来还在那里读了中学，但除了学习，就是艰难与劳动，其它的似乎都忘却了。期间，还在玉门市赤金镇的一个小村子呆了三年。可那是什么样的三年啊，艰难与荒凉，模糊了仅有的回忆，也毫不吝啬地修改自己的乡音，也更加凝重了我有去处无来处的感觉。
其后，我到凉州求学四年。那里是梦开始的地方，留下了同学，留下了书香，留下了自由的成长和压抑的疯狂，也留下了青春岁月的浮躁与遗憾，许许多多零碎与片段，构筑起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似水流年。初涉人世的我，在彷徨与困惑中，粗制滥造了所谓的专业知识，生吞活剥了许多印有文字的纸张，用揉碎的稿纸打发了一个个苍凉的无眠之夜。同时，也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乡音中涂抹了浓重的凉州土色，时不时地把“an”的音发成“ang”，更加把自己涂抹成了五彩的杂烩。
再后来，我西出阳关，到肃北县工作。在地阔天高的祁连牧场，也许是宿命的缘故，我偏偏又到了一个农业乡。行走在清一色的凉州人中间，我没有“另类”的感觉，却像回到了家乡，用地道的武威话在田间地头招摇过市。偶尔，到了山间，到了牧区，眼看着羊群似一片云彩般从眼前飘向天际，瞅着苍鹰在头顶漫无目标地滑翔，“日暮乡关何处是”的句子便自然而然地在思想间流淌。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出生的那个乡在撤乡并镇中被撤销，于是我连说自己是“临水”人的资格也失去了，没有家乡的感觉越发厚重起来。
伴随着岁月的老去，青春的棱角被不知不觉溜走的日子磨平，打圆；儿时的诚实变得圆滑，挥舞的手臂逐渐下垂，跨越的步伐变得稳妥。当夜的颜色堆满一屋子的时候，悠远的古典覆盖了流行歌曲的茫然。旧约，南华经，甚至是心经或圣训经，以五音俱全的口音念出来，弥漫了整个的悲欢离合，于是再一次丢失了家乡的感觉，轻轻地问自己：是不是所有关外的人们，都有“何须桑梓地”的豪情啊？
家乡是什么？，是生命起点的标记，还是生命尽头的归宿？是“籍贯”栏里填写的文字，还是匆匆赶回去的脚步？我回答不了自己。或许，如果你是一颗离子，那么家乡应该是最能影响自己运行轨迹的那个带电体，以超越时空的引力牵引你，成为自己一生的挂念。那里有衰草枯杨点缀的祖茔，有生你养你的父母，还有扶了你一把或给了你一块干馍的乡亲。然而，当父辈们一年年逐个着急地走向另一个世界，家乡的概念便急剧地淡化，甚至远去，渐渐丧失了心的归属，迷失了生命的轨迹。
本来，家乡是一个人绝对的唯一。家乡，可以是一个空洞的地名，可以是一个难懂的符号，或者，家乡只是一棵树，一条河，甚至是一处破败的村庄。但那是一份美好，是一句呼唤，是一个来自远方的祝福，那是值得你用一生来把玩的珍藏。或许，家乡应该是思念的元素，不是躲风的港湾；是夜空中的北斗，而不是爱尔克的灯光。而我，却在漂泊的旅途中遗失了家乡的行囊。带着不伦不类的乡音，我一次次凝滞了回乡的脚步，负着远足的沧桑，模糊了归家的方向。远方的游子，乡关何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