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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村庄札记

2020-10-27叙事散文拾荒妹

村庄札记一些消逝和存在西北的戈壁上的春天,找不出一点春的痕迹来。但二月一过,整个村庄还是动了起来。一切的景象开始在变,先是脚步的舒缓,再是身上的衣着的变单,最后再细细地归入到一家家农家小院的门都逐渐地半推半掩。牛羊出圈了,一群调皮的孩童耳
村庄札记

一些消逝和存在
          
  西北的戈壁上的春天,找不出一点春的痕迹来。但二月一过,整个村庄还是动了起来。一切的景象开始在变,先是脚步的舒缓,再是身上的衣着的变单,最后再细细地归入到一家家农家小院的门都逐渐地半推半掩。牛羊出圈了,一群调皮的孩童耳朵上都挂着写色彩鲜艳的“小公鸡”,这是老人们的讲究,是辟邪的,一年的开始给家里的孩子缝上一只小公鸡就能驱邪避恶,保证孩子一年的平安和健康。这个讲究究竟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从江苏、四川、河南、安徽…….五花八门的地名,一股脑全部从这个小村翻出来。在这个没有宗室和门第的小村来说,只要是美好的事物和向往都会在这里聚集。   一辆破旧的三轮车穿行于村庄狭窄的小道,“有羊没,买羊,买羊”维吾族中年汉子粗厚的嗓音,喊着不太清晰的汉语。一些大门掉漆了,但是那些花纹还在,土墙被拆除了,换成了各色的瓷砖,还拼成各样的图形,比如“鹤寿延年”,迎纳百福,三三两两老人倚着门墩,迎着二月的阳光,面对面无声地坐着,安详地消受着时光的流逝,他们没有觉得跟随时间而去逐渐萎缩的世界,只是完整地享有着西北荒漠边缘又一个干燥的春天。时光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这春风,从南吹到北,从年轻吹到垂暮,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收藏的都已收藏,而现在的他们只需要简单的回忆,回忆几千里之外的那个祖籍,或许已经没几个熟识的亲人了,但是那片土地和那个方向在他们心中永远的向往。   “那一年,我来到了新疆……..”那一年,就在一缕浑浊目光的尽头,落叶要归根呐,而他们的根已植于三十年,五十年或更久远的时间里。时间的隐秘性,就是:行程将尽的时候才会发觉它的存在,而和土地相依的一生会有许多可以值得炫耀的辉煌,那片葱绿的葡萄地和那片生机勃发的白桦树。那将是生命和青春永远的见证。
     
          野西瓜或骆驼刺
  向西到一团骆驼刺,向东到一株野西瓜。这是几何概念里的两点一线组成的一个线段,是点与线里最短的距离,穿过这条线再延伸,就突破疆界组成了无限。倘若大的戈壁滩是由一些无名或有名绿色植物为点和一些隐藏于地下水的流程为线组成了一个有边界的世界,叫家也叫村庄。   这面一条线是甲家,对面一条线是已家,中间的是玩家,一个由几块布缝制而成的沙包,里面装着高粱、小麦或棉花的方型或球型的沙包在两条线中间飞来飞去,沙包不知疲倦地飞舞着,我们的快乐也跟随着飞舞的沙包起舞。累了,就直接坐在地上休息,然后一窝蜂似地散去抢摘那春夏秋冬都能给予我们做时令指示的老鼠瓜。谁能抢到更多的老鼠瓜,谁就是今天的赢家和明天的头领。伙伴们都以最快的速度散去,戈壁的安静在即刻间回归。   倘若大的世界安静极了,只有五儿小心翼翼地迈着精致的步伐与碱块摩擦之时发出些轻微的细响声,这些声响是大地的心律,它动情地连接着来自泥土的亲昵。漂亮文雅的五儿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歪歪斜斜地移动着,她捂着胸口艰难地呼吸着,惨白的脸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她穿行在这片土地上制造出的尘土飞扬里微笑着,在充满欢乐无邪的年代里努力地快乐着。   五儿带着一顶绿色的贝雷帽,贝雷帽的正中心有一颗亮亮的红色五角星,昭示着五儿是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儿,消瘦的瓜子脸,一身素雅的蓝色背带库和圆领的衬衣,衬托出精致和甜美,与总被泥土烟灰抹得脏兮兮的我们,形成最鲜明的对比。这时候五儿眼睛里闪烁着自信和快乐的光芒。生于泥土之上的生命,泥土就是生命的保护,而五儿远离泥土和灰尘的童年象是个脆弱的瓜藤,不小心弄折了,水分尽逝。  五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刚生下来的时候面色铁青没有一点血色,她的父母正准备把她包裹起来扔掉,五儿突然哇哇大声地啼哭起来,她这一哭让全屋里的人都笑了,一个生命在这间老窑洞里阴差阳错地美好起来,帮着接生的老人,立刻吩咐五儿的爸爸把五儿的衣胞埋在她家的门槛下,说这样会吸附地气,让很多人都来保护五儿。从五儿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她的呼吸就是时断时续,但每一次都能平安的走过她生命的桥。  童年的时光就像村庄之外的那株野西瓜,她藏在时间的尽头暗自生长着。我对五儿记忆就是在这种隐秘的逻辑关系里收藏着。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如玉盘的月亮安静地悬挂在半空,她慈爱温和地把月光均匀地撒在村外那片戈壁滩的空地上,在静谧的月色里,玩着捉迷藏、捉鬼子或拾电报这些游戏是最好的了,伙伴们充分利用戈壁滩上所有能留下阴影的地方来作为藏身之地,祈求着月下黑影长些再长些,最好是和那一丛丛骆驼刺或野西瓜的影子成叠着,好掩护着自己能偷到电报,成为赢家。那些天生爱恶作剧的男生一惊一乍,不时地引起一群女孩子的尖叫声,然后一阵爽朗开怀的笑声,回荡在那片空地上。只是那个五儿不知道被什么惊吓到了,突然“啊”的,一头栽倒在地,然后就不省人世,小伙伴们吓的一轰而散,只有一个叫峰的男孩撒腿往家跑,把家里的大人叫来,五儿最终是得救了,但是,在那晚美丽的月色,和月色之下的无声的骆驼刺和野西瓜因为五儿那急促到衰竭的呼吸,也染上了关于生命得与失一些神秘的颜色。五儿最终没赢得了生命,她经历了人生八个春天之后就走了。  五儿的妈妈时常呆呆地坐在家门口,哀伤的目光朝着西面的荒凉的戈壁的远处寻找着,微笑过后,抹一把眼泪,转身进了院子。五儿的家人反反复复几次从新疆回到四川老家,又从四川老家回到这个偏僻的小村庄。  村子西边的荒野戈壁上野生的老鼠瓜和骆驼刺,年复一年地与冒着盐碱的戈壁滩告别,再亲近,亲近在告别;周围的绿色离它们越来越近,我离它们越来越远,总有一天,我和老鼠瓜和骆驼刺一样在时光的阴影里消失。而在岁月的荒原里,它们已经为我缔造了一个永恒。  一个生命体的消亡它只是毁灭了空间和时间上的意识,而它生长的痕迹将永远与时间同在,比如:我和另外一个世界的五儿曾同样拥有着戈壁滩荒芜里快乐的少年时光。

黑暗里的树  一直觉得大漠戈壁,在凶悍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温柔的心。黄土、沙石,野鸟、枯草、野风,废弃的坎儿井、再夹杂着一些破旧的房屋,这些无声但又能给予戈壁一些生机的事物,在春天它们的显现是多么的美丽。在我的眼里绝不亚于南方秀灵山水的春花烂漫的景象。就这样,在我一眼眼的望穿中,过了5月,世界才开始变颜色。零星的绿因为那一渠浑浊的水开始蔓延。这种简单的明了的过度,让我们不知道还有一些更复杂和隐秘的事情。  从家到学校。要穿过两条大水渠,三道大树林,一片棉花地和高粱地。每次上学都要三五成群结伴而行,趟着没着脚脖子的浮土,一路尘烟里来,一路尘烟里归。谁的鞋子露脚指头了,谁的书包带子又断了,谁又带了高粱面馍馍偷偷地在背地里吃了。相互揭发着,又都独自地否认着,说着其实是自己,而理解都是在自己之外的琐事,在胆怯地维护着自己可怜的自尊,又都在各自地想象着:除了脚下这条土路之外的那条阳光大道,我最终能走到哪里,那里是什么样子……一个时代混沌鬼魅的理想被这条土路收藏。  最怕那两渠混浊的大河水。那一渠翻着泥浆的水,水面上漂浮一些动物的粪便和杂草,一些烂鞋破冒,浩浩荡荡地随着水速不紧不慢地前行着,它像是青面獠牙的巫婆,仿佛具有无限的神力和魔法在向这里的人们宣战,在向这毫无颜色的荒漠挑衅。“来大河水了,今晚你要自己在家里睡觉了,我和你妈得到地里等水”这是父亲对我的嘱咐。每当此时我都会被黑夜逼迫到最深的角落。以一个八岁女孩子的世界来与黑暗和寂静抗衡,来与我家屋外的那片辽远空旷的空无抗衡,那份恐惧无以言明,我通常是用被子紧紧地蒙着头,把面前黑暗的世界缩小到我出手就可以摸得到,被子外面的黑暗与门外面的黑暗,它们整齐有序地一点一点来压迫我敏感而又弱小的神经。那弓形的窑洞,是厚厚的黄粘土打制的土块垒成,还清晰地记得,父亲在王爷台下挖土打土块的时候,还挖出了一些破陶片和一些铜纽扣之类的东西,那些附满泥土和铜锈的碎片,被人们自然而然地渲染些神秘的传说。总之,挖到了这些不明物,就是动了神的灵气。  “哗啦,咔嚓”父亲锁门的声音干脆利索,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那些破碎的瓦片和生锈的铜纽扣,总是快速地复原成人的模样,我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只有一些黑黢黢的影子穿过那把些生锈的铁锁,自然而然地挤进窑洞里,然后在我的面前晃动。我知道不能喊,喊了会招引来黑暗里更多的精灵,我蒙在被子里无声地抽泣着,抱紧怀里的枕头,当疲惫到一定程度,也能睡着,睡着之后,在梦里总是抱紧一棵大树,等待那渠浑浊的大河水路过。  天亮之后,父母拖着疲惫的身体,满身都是泥浆,他们开始生火做饭,他们断断续续地说着:昨晚,是怎样不顾危险跳进缺口堵水的,谁家和谁家因为争水又动手了,平时两家关系还不错。竟然一点也没顾及到昨晚我是怎样坚强地抗争着黑暗才等到他们的回来。  这两渠浑浊的水居心叵测地回荡在黑暗里,我几乎是痛恨它了,为何总是选择黑夜的时候到达,为何要一些善良的人们大打出手。唉,因为春天了。小麦要下种,棉花地要灌水。我又开始崇敬这沙漠的宠儿了。  自从看到一位白胡子的维吾尔族老人,铺着自己的白大褂在树的背后,朝西天跪拜后,我就认为这棵不结果实的桑树就是我梦里的那棵树,它既然能接受人的跪拜,定能承受一些神的启示。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傍晚。整个西天被霞光调染的成水红色,天空象一块色彩鲜艳的绫罗绸缎自南向北渐次铺开,南面的沙山以褐黄为底色,再与淡淡的霞光相映,柔和庸懒地躺在大地上,成为春天沙海里的一条美人鱼;北面的火焰山山体以不同的走向显示着不同的纹理,那一褶一皱如一位强壮的男人裸露的结实肌理,而那棵榆树就立在一片荒凉的中间,维吾尔族老人赶着一辆毛驴车经过这里,他左右环视,最终选择了这棵树,我和几个女孩子围着这棵树正在玩转圈圈。老人把车停下,用半生不熟的汉语严肃地说:“可孜巴郎”(维语:小姑娘的意思),那面去玩。我们吓的躲得远远地,猜测着他究竟在做什么。只见老人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以树为背,面朝西天,两手合拢捧到面前,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双膝跪下,又起来,起来又跪下,表情很严肃也很神圣。我们一起围着他看,他和善地把驱赶着我们,之后我们就绕到树的背面,趁着他跪拜的时候,悄悄的注视着他:黝黑的脸膛上皱纹纵横交错,颌下一缕白胡子随着他嘴里的颂经声有节奏的动着。被夕阳拉扯老长的身影与老榆树的身影互相重叠着。回到家里,我按照老人的向西跪拜的方式给家里人演示了一遍,在他们一阵哄堂大笑之后,得到了答案,那位维吾尔族老人在朝着西天祈祷和朝拜,那远方的尽头有一棵树,在老人的心灵的世界里有棵树。于是我用铅笔画了一棵简单的树,贴在那间老窑洞的西面的墙上。  黑暗最终以一个窑洞的弓形的模样长久地生长在我的生活中,形成我性格里的某种忧郁。贴在墙上的那株简单的老榆树也在另一面隐秘地生长着,它汲取着荒漠戈壁的旷远和坦诚,根的蔓延和枝条的伸展着,有了一棵树的庇护我将不再惧怕黑夜。    之后,我时常收集身边那些被时光遗漏的种子,把它积存于某个角落,让它丰厚着思想的废墟.但每当黑夜来临之际,我依然会回到那个八岁被单独关在窑洞里的的夜晚,看到那些生锈的铜扣和瓦片长成了树的模样。(3月18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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