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城隍庙旧事

　　城隍庙座落在大理古城的南下脚，本地人管它叫南门外，那里是一块依水伴城的风水宝地。早年间，由龙泉峰山麓淌下的双鹤溪滋润着溪岸上的杨柳，茂密的柳林挺拔摇曳。双鹤溪里的清水石落目而生情。城隍就在这里保佑着叶榆城（大理古城旧称叶榆城）一带黎民百姓的安康。 　　奶奶去世后，家里给她做“七．五”（五个七天的祭祀），事后需要到城隍庙答谢城隍的成就。我便与母亲同去，帮着母亲做祭祀。我和母亲到城隍庙是早上九点，这时还没有其它祭祀的来者，只有几位摆早摊写表文的先生在墙角处烤着冬日的太阳。我们顺着南门公园往下走，走了不远，一道拱檐雕花，流彩四溢的大门耸立在我们面前，跨入庙门，接着入目的是三间简易的小房子，狭小的房子里塑着三位兵马将军的塑像，东面有一间很大的厨房，里面砌满了大小灶台，大灶台上嵌有大铁锅，小灶台上没嵌上灶具，大小灶台是供香客们做饭用的。再往里走是四合大院，东面有一个很大的燃香堂，香灰堵满了香堂的燃孔，一派香火旺盛的景象不由言说。南面有五间厢房，是供往来的香客和管事们宿用，西面有两间神殿，左边住着一脸慈祥的城隍，右边住着满目神威的阎王，中间夹着一间小房子，里面住着笑看人间繁华的财神。城隍的神龛前摆放着许多水果和糕点，有西式的也有中式的，阎王面前也有糕点和水果，只是这里多了一些冥币和人民币，财神菩萨面前就没有了水果和糕点，但人民币却非常的丰厚，满龛的钱财诉说着人们对财福的向往。 　　我和母亲在进门处的厨房里挑选了一个亮哨一些的小灶台开始生火煮饭，杀鸡宰鱼，正当我们忙得不亦乐乎时，猛然间不知何时冒出满满的人流来，把灶台挤满，把水池也挤满，连进出灶台的空间都没有了，当我们在人流中把祭品做熟，送到神龛前时，神龛已无法摆下我们的祭品，连磕头的空隙都没有，人们的祷告与祈福声如一场交响音乐会，长长短短此起彼伏，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年幼时第一次陪奶奶来城隍庙的景象。 　　那时虽然信奉城隍，但没有庙，所畏的城隍庙是双鹤溪边上的一些杨柳树。我记得那次去做祭祀也是冬天，天气很冷，天空中偶尔飘起细细的雨丝，奶奶领着我和婶婶去城隍庙做祭祀，由于没钱乘车，从家里步行到大理已是中午，我们到农贸市场买了一些锡铂纸、香火、蜡烛等祭祀用的物品。由于钱太少，待购买食物时，只剩下两块钱了，奶奶用一块五毛钱买了一斤猪肉，两毛钱买了一些蔬菜，最后只剩下三毛钱，无法再买鱼，奶奶只好用两毛五买了三块臭豆腐，五分钱买了一点螺蛳（充当鱼，因鱼是祭祀不可缺的祭品）。那时到城隍庙做祭祀的人很少，除非家里确实遭了大难，才去摆渡死者，好让死者在阴间庇护活着的亲人。那时家里刚刚遭遇了火灾，所以求我家的始祖保佑我们一家免除灾难，降些好遇给我们家。就在我们自顾忙碌时，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对40岁左右，一身渔家人打扮的夫妇，那男的在忙碌淘米，女的却坐在一棵枯柳下大声放哭，我有些好奇，便走过去问她出了什么事，为何那般伤心，她见我是个小孩，没搭理我，只顾自己哭个痛快。其实那时我只有七岁，帮不了她什么忙，只是见她在那儿痛哭，心里生出一些怜悯和伤感来。过了一会，那女的停住了哭声，只是眼睛里还流着泪水，手里拿着几条紫红色的薄绵纸在搓着，搓成细细小小的绵线，但不知何用，她的男人跟她说，够了，不用搓了，她站起身，去背篼里找东西，翻了半天没找到，她问男的油放在哪里，那个男人四周环视了一圈，又走过去翻弄起背篼来，可找了一会也没找到，那个女的又大声哭嚎了起来，我又忍不住跑过去再次问她，这回她终于跟我答话了，说她忘记带香油了，她要做一盏七星灯，为她女儿点亮天堂之门。这时，我已猜到她的女儿肯定意外死亡，所以她才那样伤心，我说我们带了香油，可以给你们倒一点，她连声道谢，我说不用谢。我跑到奶奶身后，偷偷在背篼里拿起香油瓶就溜开，我怕奶奶发现后会骂我，因那年分太穷，买一点香油非常不容易，并且我们家的香油是父亲从漾濞捎回来的上等核桃油，是油品中最金贵的那种，平时舍不得吃，做祭祀才拿出来用。我叫那个大姨拿了一个碗，给她碗里倒了一些油，然后又偷偷把油壶放回到奶奶身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奶奶和婶婶去祭祀后，我又跑到大姨那里，我很想知道她的女儿是怎么死的。这会大姨的情绪稳定多了，向我讲述起半年前发生的事。她有个女儿叫海妹，是她三个孩子中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孩，海妹有八岁，上小学二年级，由于生在海边，常年与海为伴，海妹五岁就学会了游水。六月间的一个星期天，村子里的几个女孩约海妹一同去游水，海妹就背着父母去了。离村子不太远的地方，有一个荒废了的码头，因那里曾经翻过几艘小船，淹死过人，村子里的老人说那儿不干净，人们就不再往那里靠船，因为去的人少，那里的水非常清澈，岸边生出了茂密的水柳，洗完澡还可以到树荫下乘凉。村子里言传那里闹过鬼，但还是有少数顽皮的孩子偶尔上那儿游玩。海妹她们那天去的就是被废弃了的旧码头。由于天热，孩子们到海边后就一个个跳进海里戏水，就在孩子们玩得正高兴时，海上刮起了风浪，同去的一个女孩被埋进了深海区，海妹为了救出那个落水的女孩，把自己的小命也搭了进去。听了这些，我也流起了悲怜的眼泪。大姨告诉我，海妹生得聪明可爱，是村子里最漂亮乖巧的女孩，所以王母娘娘非常喜爱她，才把她收回天庭，给王母娘娘的花园浇花水去了。听到这话，我心里非常难过，我知道一个孩子对母亲的生命是多么重要，既使孩子已命归黄泉，善良的母亲还要为孩子编上一段凄美而残缺的神话故事。 　　城隍谁见过，阎王也没有人见过，但善良的人们总相信有神灵在天地间保佑人间的福禄与安康。苍山脚下，洱海水边，城隍把古老的神祗恩赐给信仰他的人们，让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们籍着希望前行。 -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