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回家(修改稿子)
2020-10-28抒情散文刘敬胜
回家,一个滚烫的镶着金边的字眼,已经在我的胸中蛰伏了很久,如今,它忽地要跳出来,像一只跳蚤在胸中不停地跳跃,一波又一波激荡了我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情。腊月二十七,离春节还有三天。我将要回老家陪父母一起过新年。妻子带着女儿昨天就回了老家,只剩下我
回家,一个滚烫的镶着金边的字眼,已经在我的胸中蛰伏了很久,如今,它忽地要跳出来,像一只跳蚤在胸中不停地跳跃,一波又一波激荡了我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情。
腊月二十七,离春节还有三天。我将要回老家陪父母一起过新年。妻子带着女儿昨天就回了老家,只剩下我自己。我推出那辆在地下室尘封了一年之久的自行车。本来,我可以骑电瓶车或者坐公交车,那样会更快些。今天,莫名其妙地,我就想再骑自行车回一次老家。
回家的路到底有多远?!一路上我一直追问自己。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问题,答案也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十里、百里、千里、万里……一个空间上的距离甚至连一个小学生也难不住,它却难住了我。我找不到答案,仿佛一个在沙漠中探寻宝藏旅人,停下来,环顾四周,面对同样的漫漫黄沙,我找不到来时和将要奔去的路,脑子里一片空白,恐惧而迷茫。
我始终以为,一个离开了生他养他的父母和生长了无数年的故乡的人,不管他是离家千万里之远还是十百里之近,不管是携妻带子还是孤身一人在外闯荡,不管是显赫的达官贵人还是庸碌无为的平民百姓,他们都无可争议地具有了一个相同的身份——游子。
游子,一个带有古典意义上的浪漫主义色彩的名词,一个注定要在路上不停跋涉的人,和枯藤老树昏鸦的人,他的心事总与家有关。想家、念家,离家,回家,一个个鲜明的词汇描述了游子流浪的心情。游子没有“家”,家离他很遥远,这是一个交通工具无法穿越的距离,它需要心灵深处的感动,在灵魂与灵魂的对接中去寻找。
我只能算是半个游子。我居住的小县城离我的父母还不到二十里路。路程终究是太短,对于现在的交通工具而言。我曾仔细地测量过:骑自行车需要半小时,骑电瓶车需要十六分钟,如果骑摩托或者汽车也仅仅十分钟的时间。可是,就是这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和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让我充分和真切地体会了一个游子的心事和心情。
我离开家到县城里居住了五年了。五年,一个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的时间,足可以把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准则都改变的时间。
有时候我也问自己:家到底是什么呢?父母、老屋、袅袅升起的炊烟、一碗红小豆稀饭,……或许她什么也不是。她仅仅是沉淀于游子心灵深处的疼痛,是安放于心的一个避风的港湾,虚拟却温暖妥帖。
路是很宽阔和平坦的柏油路。自行车在路上依旧缓慢地行着,我的思绪像行走的自行车一样缓慢地飘飞。
这条路是我熟悉的。我曾在上面无数次地行走过。从我还是个懵懂的青年学生到而立之年的我上班已有了九个年头;从我当年骑着一辆哥哥骑的已经很破旧的自行车到我现在经常坐着公共汽车,上学、放学、上班、下班、离家、回家,都是从这条路上往返于县城和家之间。只是,现在我已经很少走了。
从老家到县城要经过三座桥:幸福桥,薛河桥,五公尺桥。三座桥把这条路几乎很均匀地分成四段,每一段都曾留下了我往返行走的痕迹。三座桥,四段路,构成了我当初努力奋斗的全部,也可能将是我一生也无法改变的旅程。
当我以结婚的形式离开了父母去县城居住和工作时,也许是终于完成了父母当初的心愿,离开了土地,离开父母眼中的那种整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苦难生活,我并没有离开家时的痛苦和惆怅。相反的,心情很愉悦。那时,我不知道什么叫离家的心酸,整天一副乐呵呵幸福的模样,甚至于感觉头顶的天空都要比平时的蔚蓝。是的,快乐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生活的美好。
幸福的背后是艰辛,愉悦和快乐有时候就是痛苦的前兆,像人之初的童年,快乐却最终免不了成长的烦恼。我的幸福和愉悦是很短暂的。它像一朵烟花的绽放,绚烂却不长久。当我与县城越了越近,我才发现我与它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我在城市的洪流中迷失了方向。我发现农村和城市的格格不入。或者说,我融进不了城市的生活,或者说我根本不想融进城市的生活,不想改变自己。农村孩子的优点变成了缺点:忠厚老实是愚蠢呆笨,真诚待人是傻帽不圆滑。面对一张张带着面具的虚伪的脸,我不知所措。我明白我当初所有的努力追求的竟然是我不需要的结果,心中隐隐地装满了无法言说的失落。一个被自己抛弃的难以言说的苦闷在心中慢慢地滋生,生长,蔓延。我迷失了自己,迷失在自己制造的虚拟的阴影里。我像一棵树,离开了父母和家就像树离开了土地,没有了水分和养分的滋养,没有了一丁点活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点点蔫败和枯萎,一步一步接近精神死亡的边缘。
我租居的是两层平楼,底下一层住着房东一家,我住在楼上。房子的门窗都很大,很宽敞明亮,适合读读书,写写字。李笠翁在《闲情偶寄》把房屋比喻成衣服,格外地形象和实在。当我住在别人的屋子在城市里生活,总感觉像穿着别人华丽的衣服去参加一个高级的舞会。美丽却是一个梦。梦总有醒来的时候。美丽的时候可以兴高采烈神采飞扬,但是终究无法摆脱醒来时候的黯淡和忧郁。我就在这种梦和醒的矛盾地生活,在愉悦和郁闷间惆怅间徘徊,不能自拔。
可是,我只能选择租居。对于一个来自农村的没有任何积蓄的我,城市的房价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拥有一套房子,哪怕是一套小房子都是一个很奢侈的梦想。工资再涨,也永远无法与房假的上涨速度相媲美。当我生活了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四年后,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再买得起房子了。我想到了回家,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那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滋养过我的土地。只是没有现在的强烈和急不可耐。
以后的日子,当回家像一个无法驱走的梦魇在我的心中扎下一条根深蒂固的根,无数次在梦中折磨着我内心深处的灵魂。我才知道,我该回家了。只有父母和那间老平房才能平伏那一个个无法摆脱像毒蛇般缠绕着我的噩梦。
已经过了三个桥,离家也仅仅就有四里多路。早晨房东给我说的话还依然在我的耳边回响。
房东对我说:“年前我给你说一声,明年房子就不能给你住了,我儿子结婚要用。你看,你及早准备一下。”虽然我早知道注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我的心头还是拥出了一丝无奈的酸楚。搬家,搬到哪里呢?谁又能知道明年是不是还要搬家呢?翻来覆去地想,还是回老家吧!从哪里来还是要回到哪里去。也许这就是宿命。一个我无法改变的宿命。
一个朋友给我说:高兴时你会忘掉父母,而在痛苦时你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父母。确实如此。我立即想到了父母,立即摁了那个能解忧的,也只有它才能解掉我现在的忧愁和苦闷的一串数字。接听的是父亲。我不敢直接地告诉他。我害怕他失望。失望于我的回家,我的不争气。我放大了我的胆量:“我想回家,我不想在城里住了,再也不想了。我想马上立刻回到家里。”我知道父亲一定会生气,我的回家并不是他想要的最后的结果。他原本是以为我会在县城里住下去,哪怕是苦一点,累一点。我等着父亲的训斥,我又惧怕父亲的训斥。我想象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父亲只是犹豫了片刻,说:“要不春节在家多住几天,看看再说。实在不想在那里呆了,就回来吧,也别太难为自己。”听了父亲的话,泪水立即模糊了我的双眼。
快到村口了,我从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走,远远地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是父亲,母亲。他们互相依偎着站在寒风中,不时地抬头张望这条来自县城里的路。当他们看见了我,一时慌忙起来,步履蹒跚着跑到我身边,一把扶住了车把。他们笑着说:“胜子,来了!”我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我也不由地笑了笑说:“来了!”
回家的路到底有多远?!这时,我又一次问自己。只是这道题没有再次难住我。我知道答案:很近!很近!
听了敬老师的点评,受益很多!再次感谢!
听了敬老师的点评,受益很多!再次感谢!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