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村，关于乳名的记忆

　　　　　　　　　乡村，关于乳名的记忆 　　在黄昏的风中，有一种呼唤永存在记忆的深处。那是慈母站在村头，把自己内心所有的温柔贯注其中，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那声呼唤，凝聚着母亲对孩子的无尽爱意，那声呼唤，让无数孩子的心里泛过无边的温暖。 　　乳名，是乡村的另一个代称。它像河水一样，在乡村的每一个角落里流动，滋润灌溉着乡村的每一寸土壤，让乡村被一种最真实最温柔的声音包围。只有乳名，才会在乡村弥漫出月光如水的温馨。没有乳名的乡村是不可想象的。那些或雅致或粗俗的乳名，却以亲切的面容伴随着一个人的终生。拥有乳名，这是人生最初的印记，同时也是一种命定的缘份。 　　在乡村，一个人的姓名很容易被忽视，只有乳名的印象才会永久，乳名是记忆乡村的最好方式。村里的很多乡亲，离乡十多年后，到现在我已不记得他们的姓名，而说起乳名，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便会和一个面容重合在一起，从心底里慢慢浮现出来。最终，关于这个人的一些事，被掀去层层叠叠的面纱而水落石出。 　　村里的人一般按辈份来称呼，“自古幺房出长辈”，有的小孩小小年纪，在村里便有了极高的辈份，即便是成年人，要呼小孩子为老爷亦不足为奇，而七八十岁的长者，或许尚处于孙辈，遇上三岁小儿也得称其为叔叔，这也是乡村的一道独特的风景。在乡村，乳名就像一种寻常的食物，被人们每天挂在嘴边，往往只有说到乳名，别人才会知道你说的为何人。因而，乳名在记忆里是最为牢靠的。乳名在村里也被俗称为奶名，顾名思义，是一个小孩处于襁褓之中,在哺乳期所得到的名字，其来源有两种，一种为家里的长辈，如爷爷、父亲或是亲戚所取，而另一种则由外人所取。外人所取的乳名，一般都是在小孩出生之后，父母为了让子女的一生顺畅通达，便请算命先生为其测算，根据五行中所缺部分由路人所取，施名者便终生成为孩子的干爹，如果两家相聚不远，那么逢年过节或者平时都会经常走动，从此亲如一家。如果路程隔得较远，在春节期间也必须带上大红公鸡去拜年，以示对干爹一家的敬重。一个乳名，像藤缠树一样，将原来不认识的两个人或是两个家庭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从此同荣共辱，相溽以沫，这也是专属于乡村的一种厚道与宽容。 　　农村人家，在过去一般生育子女较多，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到幺儿上，一般都按照排行来叫，如第八子为幺子，便称其为老八，而前面的基本都有专属的乳名。而重男轻女观念在乡村的盛行，让一些女孩子的乳名自出生之日起，便被打上了重男轻女的烙印。如“招娣”、“盼娣”、“莲娣”之类，以谐音方式来期盼下一胎能生个男孩，而“金焕”、“云焕”之类，则是说不希望下一个再生女孩，要换一下的意思。这些被取名为“焕、娣”的女孩，很显然在家庭中是不会被重视的，她们承载着父母要一个男孩来传递香火的强烈企盼，而结果事已愿违，在这些含泪的乳名里，我们可以洞悉到，这个不受父母重视的女孩，在其弟弟出生之后，她们幼小的心灵可能要受到的重男轻女意识的戗害。而有的乳名，如“超超”、“强强”之类，则寄喻了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情，希望儿子将来能够超过父母辈，开创出自己的事业，创造辉煌。另有一些乳名，“小梅”、“小兰”、“小云”、“小江”之类，则较为平常，叫起也顺口，在乡村以这一类型的乳名居多。另有一类乳名，如“老狗子”、“狗蛋”、“老猫”、“石头”之类，大略是因为孩子出生后先生说命贱，父母笃信“贱名好养活”的缘故，因而给他们取了一些粗俗的乳名。乳名虽然粗俗，但在那些困难的日子里，却寓寄着父母希望子女能够正常存活的良好祝愿，因而乡人并不以此为俗。 　　一天，一位同事家中办喜事，我为他担当记帐。有一人在为别人带挂礼金时，他对我说，如果挂他的学名，可能主人家也不认识，还是挂成乳名吧。于是在礼单上便挂上了“老猫”、“老咪”、“二狗”的字样。在乡村，这样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因为人们可能不习惯使用姓名，觉得生硬，拗口，不如乳名来得直接、亲切。 　　现在仔细想想，乳名，是世界在我们身上打下的最早的烙印，这个或粗俗或雅致的名字，让我们从此和人生结识。乳名成为了我们身上最显眼的标记，成为了我们在乡村行走的通行证，多年之后，当我们离开了乡村，重归故土的时候，乳名又成为了我们的名片，那上面刻着朴实和真诚。乡村是我们的根，而乳名，让我们每一个人在这条根上，变成了一枚闪亮的叶子。叶落归根，寄托着我们对乡村的依恋；故土难离，缘于那一个个亲切的乳名。 　　每当在乡村，听到慈母悠悠唤响孩子的乳名，我的心里总会涌上一种莫名的感动，那些生命中的细节，被乳名和慈母的呼唤牵引着，温暖着乡村每一个孤寂的黄昏。 　　曾经无数次，我在关于乳名的记忆中沉醉，又在乳名缠绕的美梦中醒来，那每一个平淡的日子，因为乡村，因为乳名，而让我的内心变得充盈。总是期待着一些事情的发生，又总是愿意把这些事情沉淀在乳名的怀抱里。也许我是孤独的，但正是这种孤独，让我在每一次和乡村的接触中容易感动，那些在乡村的土地中深深扎根的乳名，让我把住了乡村的脉搏。多少年来，我的心和乡村的乳名一起跳动，把一些破碎的思绪，舞动成了一帧动人的风景。鸟声，稻田，河流，总是被一个个熟悉的乳名贯穿，在我的内心深处，这些乳名最终又幻化成了一张张亲切的面容，把逝去的时光编织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在属于生命的角落里，那些乳名永远清醒着，就像慈母充满了爱意和温柔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