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黑夜，曾经流过的清澈

　　　　　　　　　　黑夜里的清澈 　　我瑟缩在黑夜里。那条路藏在路灯的影子里，我不知道应该迈出哪一条腿。有人走来时，我连同目光一起躲闪在夜里，脸上挂着一种奇怪的表情。那种表情，在镜子面前我曾经千百次的模拟，回想，可是出现的总是一副怪异的哭笑不得的面孔。
　　我承认，那一刻，我是可怜的，懦弱的。 　　转过那家洗浴城，就快要到了。洗浴城内一直灯火辉煌，我连续三夜经过它了。每次路过，我好似要窥探某一个人的隐私一样，不自然地向里面探望。霓虹灯影闪烁，掩饰着里面浓妆女子颓废的神色,那些涂着靓青色的眼影，浅紫色的脣彩，玫瑰色腮红的女子，藏在了化妆品的背后，就像我藏匿在这黑夜之中一样。她们和霓虹灯一样都是夜的装饰品，附着物，她们属于黑夜，我却不是。 　　从粉色的门帘缝隙飘浮出一种混合着中药材和脂粉气的浑浊的气息，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一个红衣女人坐在前台，一边打着庸懒的呵欠，一边将目光流涟在黑夜的路上，她的目光空洞茫然停留在我的身上。我落荒而逃，此时，我连和一个风尘女子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我又一次拐进了那条巷子，巷子还是陌生的。虽然它像我走过的无数个平常的巷子，用石板铺就，脚踩在上边发出咯吱咯吱奇怪的声音，可是我还是坑坑洼洼又顽强的走着，顽强，我苦笑，这个词对我来说有些悲壮。巷子漆黑一团，但我却是欣喜，我感谢漆黑，因为没有人会看到我的存在。 　　黑包容了许多，它包容我冻得瑟瑟的身体，我僵硬的手，我剧烈跳动的心，我像小丑一样的表情，还有我包里的沉重的负担。 　　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跋涉，停在了三天内每天都要来的院子外。院内漆黑，看不清任何光亮，黑，还是黑，我暗暗诅咒却又禁不住放松，我想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试探着敲了敲门，门上的铁环冰冷，从手指间一点点渗透到了心里。很长的时间，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打破了夜的寂静，而后一切归于安静。我继续，还是静，夜一点点流逝了，像是我刚刚走过的那条路，我知道，那是我的从生存到存在的一条路。 　　尴尬的寂静，我真想抽一根烟。 　　蹲在门外，夜真冷，天上的星星都冻得有些颤抖。在黑幕样的夜里，星星像极了婴儿的眼睛，清澈、透明，纯净。凝视时，会看到那里面没有奢望，没有欲求，没有功利。 　　母亲的电话惊醒了夜，她问我进去了吗？事情办好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想对母亲说，多年以来，我学会所谓的成熟，可这成熟让我被世俗磨去棱角，让我世故而实际，让我精神早衰又个性夭亡。我想对母亲说，为什么我的眼睛不再清澈，眼白总有血丝，为什么它开始浑浊，开始迷茫，开始忧伤。 　　可是，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母亲催促我继续敲门，一定要办成功。
　　母亲一定不记得也不想记得，十二年前，在教育局上班的她兴冲冲地下班回家，带回来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学生写的信。信中说无权无势的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县城，没有人理会他的存在，是母亲关心了他，给他倒水，耐心地给他解释分配的事。他说，虽然被分在了偏僻的农村教学，可是心中仍然充满感激，因为这个世界有美好。母亲读信的时候泪眼朦胧，她沉浸在了一个纯净善良的个人境界中。我也被感动了，我迷恋那个还没有踏入的社会里叫美好的东西。美好让我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投入到社会的怀抱，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肤浅的虚假的乐观主义者，我只是想给别人美好，别人也给予我美好。 　　心里开始酸涩的难以言状，嘴里也极苦，想吐吐不出来，那种感觉叫痛苦。 我像一个梦中惊醒的人一样，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苦苦等待？为什么不按照自己想走的人生路走下去？ 　　当院子里有拖沓的脚步声走来时，我已经转身离去。 　　再次路过洗浴城，我凝视窗户里那个红衣女人。她挂满残妆的脸在灯光下愈发憔悴，可是她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尼采说过，人生就是一个妩媚的女人，她无恒，不驯，恣意，她诚然有她的罪恶，可是当她自道其恶时，她尤为迷人。你也许会恨她，可当你恨她的时候，你其实最爱她。 　　我在爱与恨中咀嚼着痛苦，这种痛苦却让我兴奋，它让我激发了生机，解放了心灵，让一切变得更加清澈。我可以如哲人所说的正视痛苦，接受痛苦！也许人生最有趣的事情就是与痛苦对抗！ 　　在失败和痛苦之中微笑，我究竟是不是胜者？也许黑夜和星星可以给我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