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燕来燕去

　燕来燕去
　　　　　　　　　　　　　　　　　　文／刘敬胜
　　有些事情或者事物从眼睛中划过，过去了，就永远地消失了，留在记忆中的仅仅是一些模糊的片段，或者连片段都消失了，不留下什么痕迹；有些事情或者东西从眼睛里划过，过去了，却仿佛一张张旧照片沉淀于记忆的深处，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地风干，发黄，愈来愈清晰，直至闲暇的时候，被翻寻出来，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像电影不断变换的镜头般闪现。比如现在的我正在寻找着一年前我和两只燕子之间的故事。 　　“燕来不过三月三，燕走不过九月九。”上年，我家的燕子却来得迟。 　　暮春四月的一天，阳光淡淡的温暖。我看书，累了，透过洁净的铝合金窗户往外看，目光所及的是两只乖巧的燕子。她们时而抖动着双翅抑郁斜翔的急行，时而箭一般地远远地飞了，若有若无地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留给人无边的遐想。直到她飞得疲了，倦了，就弯下细腿，蹲在我家走廊的晾衣绳上，脸对着脸，醉人的呢喃。晾衣绳好像无法承受两只燕子的重量，一摇一晃的，燕子也随着绳子左右摇摆，似乎要掉了，终于没掉下。
　　燕子美丽，尖尖的小嘴，红红的下颚，一袭黑色的燕尾服，庄重，典雅，小家碧玉般极俊俏的摸样，逗人怜爱；双翅张开时，像春风般锋利的剪刀，煎开了和煦温暖的春，迎来了朝气蓬勃的夏。 　　我对忙碌着的妻说：“我们家可能要有新邻居了！” 　　“谁？！”妻惊奇。邻居是谁或者叫什么我向来不关心。 　　“燕子，两只，一雌一雄。”我笑着回答。 　　“燕子是吉祥鸟。听老人们说，燕子来，吉祥就来。看来我们要走运了！”妻听了我的话，也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燕子，自言自语。 　　听了妻的话，我不禁怅然失落。我住的房子是四年前结婚时租居的，上下层。底层住着房东，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儿女全在外面，和蔼可亲。我住楼上，两室一厅，房间瘦而狭，阳光却充足。我惧高。住惯了农家小院，乍一搬入上不着天下不踏地的楼房，如鸟巢悬于大树的顶端，悬危危的竟有些害怕。害怕却不想再搬地方，图这里租金便宜，一年一千三人民币，还不要水费，有线电视费，比起那些动辄两三千的房租来说，真是不多。 　　农家小院有鸡有鸭，有鹅，还有能看家的狗，会捉老鼠的猫。住在了楼上，爱干净，什么也不养。其实你也没法养，就这么点的地方，这么小的空间。实在无聊了，就看两条腿的人，看得多了，眼睛就疲劳，觉得孤单，想念老家的瓦房，老家中的一切，当然也包括老家屋檐下年年从南方赶来的燕子。 　　不知道是我的家不够富达，连燕子也不肯与我为邻，还是燕子不来，我才不能如意。我盼望了将近四年，她们今天才来。 　　“百舌无声燕子忙”。第二天清晨，我还没起床，就听见燕子叽叽砸砸地叫。我推开门，对着门的走廊的地面上一点一滴的灰和泥，细细的茅草柴火棒夹杂着些许的鸟粪，呈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圆。我抬头看，一根五十公分长的细钢筋从走廊的接线盒处直直下来，到头了又缓缓拗回去，侧面看上去，如马蹄的形状；乳白色的电线像牵牛花一样攀缘着爬下来，尽头是一个一百瓦的白炽灯泡。半只崭新的燕窝就在灯泡和马蹄之间，窝的上口还摆着一层新摆上的新鲜的泥土，风一吹，摇摇晃晃，轻微的振颤。 　　妻爱洁净，看见脏兮兮的地面，对我说：“还是戳下来吧，来个人，不小心就会屙人一头燕子屎。要是不对着门口就好了。” 　　我无言，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寄居的没有家的苦，看人家脸色的难处。燕子造个新家更是难上加难。也许她们是被像我一样的人赶出来的，要不然怎么会来得那么迟。可是你的窝垒的确实不是地方，我也没有办法。我找来一根竹竿，狠狠心，使劲一戳，燕窝啪地一声落到了地上，我的心好像也跟着碎成几瓣。两只燕子看见了，急剧的唧唧咂咂，扯着喉咙叫。我听出了她们的咒骂和无助，她们的无可奈何和歇斯底里的呐喊。我仿佛犯了弥天大罪，默默地听着燕子的审判，不敢有一句辩白。终于它们叫累了，停止了叫喊，沉默了一会，丢给我一个愤怒的眼神，飞走了，从此没有回来。那一刻，我怅然若失。我犯了一个错误，对那两只可爱的燕子。 　　迟来的燕子却早早地飞走了，只留给了我一个郁郁忧伤的背影。不知道她们今年还会飞到这里来吗？我真切地期待着它们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