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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如烟往事之三] 阿黄

2020-10-29抒情散文吕永红
如烟往事之三: 阿黄文/吕永红阿黄不是条狗,而是一条三十四五岁的汉子。他颧骨高高红红的,脸上其它地方均白皙滑腻,同志们背地里给他起个绰号—高原红。可“红”的特点总与他的“黄”姓扯不上半点联系。但由于他身上表现出来的易记的识认标识,这使阿黄在

         如烟往事之三: 阿黄
          文/吕永红   阿黄不是条狗,而是一条三十四五岁的汉子。他颧骨高高红红的,脸上其它地方均白皙滑腻,同志们背地里给他起个绰号—高原红。可“红”的特点总与他的“黄”姓扯不上半点联系。但由于他身上表现出来的易记的识认标识,这使阿黄在学校里多少有点“金鸡独立”的感觉。   我们所在的学校是六十年代建修的,有些萧索落寞。我们的办公室和校长的办公室兼卧室是隔壁,我与阿黄是对坐,所以每每抬头目光总是浸泡在红与白的世界里,日子久了便觉得风光单调,阿黄脸上的高低起伏也开始老套起来。   于是,教学余暇我总爱转悠到校南的大涝池边,静坐在涝池的围墙上,定定地瞅上涝池半天。大涝池颇有些年头了,四周杨柳依依,丝绦如带。呢喃的雨燕,啁啾的雀儿,翩翩的蝴蝶,娴静的黄牛,钓鱼的孩童,一下子让大涝池闹起来,活起来,亮起来。不知什么时候阿黄今天也在不远处呆呆地望涝池呢。想必有什么不测发生。我说,阿黄,长相是爹娘给的,千万想开点儿,生命诚可贵呀……没等我说完,阿黄“扑哧”一笑,啊,你认真得跟修女一样,还别说,表情深刻得兵马俑似的。我也喜欢涝池,里面泊着远山雪峰,天光云影,泊着春草的柔软,泊着秋风的强横,泊着冬日的纯白苍茫,也泊着夏日的清怡炽烈。想不到阿黄蛮有诗意的,我稍对他有点好感了。   突然校长打手机找我们,语气硬得像钢针,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俩兔子般溜进了办公室。   李校长一副烧纸脸,眼翻得贼圆,我们不由站住了。校长说,阿黄,你这家伙,平时人五人六的,干个事不和人像,有什么不满你开诚布公拿到桌面上说呀,何必放暗箭呢,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说这事做得,唉,活人眼里下蛆哩!   阿黄如堕雾中,一脸的茫然。李校长说,阿黄,别装了!阿黄脸上心上落了一层土,睁大眼睛,无奈地摇摇头,摊开双手,又摇摇头,委屈得像秋窝子里霜打的羊。校长拿出手机说,阿黄,你看,真是贼没赃硬似钢。阿黄凑脸上去,原来是一则短信:表扬指鹿为马的,提拔溜须拍马的,整惨单枪匹马的,苦死当牛做马的。   原来是这样,阿黄豁地明朗了,学校内部搞了几次人事调整,老师们各怀心态,弄得怨颂各异,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其实,形式上那样,领导们的用意昭然若揭,这则切中肯綮的短信偏偏又被校长收到,发信的又偏偏是阿黄的手机。阿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时的阿黄反倒格外镇定,他想起来了,一天下午他上课时把手机忘在办公桌上,回来时同事们望他的眼神就怪怪的。准是有人用自己的手机给校长发了短信并删去了痕迹。“四匹马”确是这个空间里老师们的真实写照啊!我阿黄没招谁惹谁,为什么要陷我于尴尬之地呢?校长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得从另一件事说起。   校长的老婆在农村老家种几亩地,牛郎织女的日子倒也融融无事。年初老师们开始拿手机了,校长不甘落后也办了两个,可不会发短信,他去办公室,正好碰上阿黄。阿黄知道校长严厉有余是做给人看的。就恭敬地请教校长写什么内容。校长说,我那点水水儿你还不清楚,就给婆娘写一个,别像你们年轻人一样写得肉乎乎的,写顺溜就行,阿黄急中生智,写了这样一则短信示范给校长看:老婆你在家勤种地/我在学校里挣工资/只要你今晚不偷人/再苦再累算个球。校长哈哈大笑说,阿黄,你肚里黄水水就是多,将来会黄得淌脓咧!虽然没有受夸赞,阿黄心里倒挺美滋滋。校长的怀疑就在这里,你阿黄具备这样的概括能力,手机号码也是你的!事后,阿黄在全校老师大会上作了深刻的书面检讨,阿黄留下了在我影响中的第一次泪。从此,校长便没有给过阿黄好脸色,连同组的语文老师都受到了冷遇。大家都有点埋怨阿黄。   阿黄真正惹怒校长是由于床板的事。万籁沉寂的冬天,阿黄的老婆农事完毕,就想到学校给阿黄做饭洗衣。虽说夫妻睡觉不嫌床小,可单人床毕竟太窄。阿黄径自拿来总务处大院的一张旧单人床板拆下两块板子,和自己的床板并成一块。校长知道后指着阿黄鼻子大骂,败家子,那床板还能睡人咧,你屁不放一个就拆了,眼里还有人吗?阿黄平生第一次冲校长发火,你的拿出来,你可以睡在地上啊!没有人性的老东西……   那时的乡下,教师工资无法按时保证发放。村民因为遭受旱灾,都不愿上交公粮。乡长急中生智,先责成有学生的家长交粮,否则便给他们的孩子停课,并要求所有的教师在周末去自己所教的学生家里催粮,老师在学生家大抵都遭受白眼,心中怨恨四起,骂乡长,骂校长没有骨气,教师是抓教学的,劁猫儿的不骟猪。阿黄催了一次粮,便在校长面前公开表示不想去催粮,校长一言不发。此后,阿黄在当地一家市级白纸上署名“筱喈”发表了一篇题目为《教师又成催粮官》的文辞尖锐的评论,乡校领导猜疑几天,阿黄也不动声色,所有知情的都替阿黄捏一把汗。   水静物丰的秋季,阿黄果然被调到了乡下一所小学。阿黄走的时候很平静,只是对我们说了一声,伙计们保重,再见了!   阿黄走的第二年,我也被调到了别处。我不知道阿黄现在生活得怎样,他还去大涝池边看风景吗?
  2008年2月15日完稿于侍漏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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