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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零度情怀

2020-10-30抒情散文禅房檐雨
零度情怀每当看到衣衫褴褛,精神恍惚的乞丐,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曾在祁连山下见过的那个乞丐。虽然,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又是为何流落到这苍茫的大西北?可我知道他在1997年的冬天,冻死在河西走廊,甘青交界的一个历史关隘――扁都口。十年前
        零度情怀   每当看到衣衫褴褛,精神恍惚的乞丐,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曾在祁连山下见过的那个乞丐。虽然,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又是为何流落到这苍茫的大西北?可我知道他在1997年的冬天,冻死在河西走廊,甘青交界的一个历史关隘――扁都口。

  十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和母亲为了生计,穿过扁都口,翻过祁连山,来到地处山洼的祁连峨堡县。

  那天,狂傲的山风夹裹着雪粒野吼着。奔波劳顿的母亲与我,也迎来了祁连山下一个爽净而荒寒的黎明。干冷干冷的空气把我和妈妈的头发都冻的霜雪盈盈。我用左脚磕着右脚,袖着手,眼睛从羊毛围巾的细缝里探出来,不时侧耳寻声,在风雪中等待着回家的班车。   就在焦急和无聊的嗑碰里,曙色漫过山冈,把一个戴着眼镜的乞丐定格在我的眼帘。在大西北,这个文化人比空气还稀薄的地方,还能看到戴着眼镜的乞丐。我睁大眼上下打量这个‘人物’。这可是不多见的,他也算得上是这块高原的“稀有动物”了。   他像钉在风口的一截木桩,形体瘦弱,身上裹着肮脏而褴褛的衣衫,头发像山上的枯草,坚挺而自由地跳跃,一双分不清脚趾与鞋帮的鞋和那恍如隔世的神情,全然不知风霜刀剑的严酷。从这样模糊不清的着装上,看不出他的年龄,更看不出他的相貌。他仿佛入定了,又仿佛飘然出世了一般。   “他不冷吗?”我问母亲,当我抬头看他时,他向我微笑着,他不是死死盯着你,歪着脑袋让你心里发毛的笑, 相反,他暖暖地望着我,笑意是从满是泪痕的一双清明的眼睛里溢出的。有一股真切的友好。像<射雕英雄>里洪七公的微笑。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幅用绳索捆绑的眼镜。我能判断,他的笑里没有丝毫的狰狞与萎琐。我也对着他笑笑。他转头,又一次木然杵在刺骨的寒风里。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没被现代文明浸染过的地方,就连乞丐的笑都是那么的原生态和纯粹。母亲笑着示意我把包里的锅盔(一种西北的面食)给他一些,我掰了一块走过去递给他,可是他没有接我手上黄灿灿的锅盔,只是微笑着。他的笑仿佛很远,像风一样飘。我近距离站在他的面前,清楚地看到他镜片后的那双掩在风尘里的大眼睛,浓浓的剑眉。他看着我笑了笑。我硬塞给他食物。我转身后,他依然在笑。那一刻我明白,只要是笑脸,即便是绽放在龌龊和丑陋的脸颊上,也是美的,也是阳光的。   路边等车的和做生意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起了那个乞丐。说他是个疯子,不饿从不要人的东西,总对着人笑;卖羊杂的老太太说,他时常在地上写字,这疯子八成是个文化人……大家好像都知道他,但又都说不清。没有人知道他倒底从哪里来,又为啥到了这儿?更没有人知道他的眼镜是近视还是远视的……   一时间,对这个乞丐的议论,像一路边上那口被一簇簇火苗舔着锅底的,烘热了空气中冰冷的等待。站牌下也弥漫着一股暖暖的气息。   山腰上,喇吗庙的经幡唿啦啦地诵着经文。淘金的队伍像勤劳的蚂蚁,蜿蜒在祁连山的北坡。朝圣者一步一叩溅起的雪花,与那一朵朵盛开的雪莲绽放着雪域光芒。升腾的雾霭缠绕着山峰,霜花飘逸在晨风里------我的心中油然升腾起一股神秘而悠远的神圣和空灵的禅意,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难怪连疯子和乞丐也向往着,千里迢迢地寻来了。   这里曾是河西通往西域的必经之道。古称大斗拔谷。隋炀帝西巡时,在这里开过万国盛会。霍去病西征时在这里修整牧马。西路军与马家队伍在这里浴血奋战,烟尘一样的过往,仿佛是一丛丛火红的沙刺子在风中摇曳着,撩拨着我雾一样的心海。   妈妈说:“那么好奇就自己去问他。”我说:我是想去问—问,那个始终微笑着的乞丐,有关他的‘故事’。年轻的我心里总是有很多的问题需要答案。我犹豫着向他走去。用纯正的普通话一连问了他好几个悬在我心头的疑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跑这么远?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看看我,用儿化音说:“我从河北来,我是来找秀儿的、、、”他还没说完,车来了。母亲拎包挤上了车,我只好带着遗憾上了车。   车子筛糠似地驶离了那个停车点,我也离开了长云暗雪山的青海,离开了微笑着的,戴着眼镜的乞丐。风比车跑的快,思想比风更快,比思想还快的是那崎岖的山路。一山一山,一弯一弯的山路总是在车和眼睛的前面延伸。我的眼睛追赶着窗外唰唰而过的景物,慢慢逃离崎岖的山路,千万次演绎着关于那个戴着眼镜行乞的疯子的相关“故事”。

  也许“秀儿”是他的爱人,他千里迢迢来看她,可是她却在一次意外中,被雪崩压在了山下,他伤心欲绝,过度悲痛而疯。不,这有点老套。也许他是从河北来这里支边,媳妇另寻新枝,他过度抑郁而疯,不会吧,一个社会属性大于情感性的男人,不会为情而疯吧,哎,哪他是为何疯的?还戴个眼镜?社会压力太大了?一路上,我的设想在车里筛过来筛过去,也没得出个站住脚的观点来。到家后我还时不时的想这件事。   日子像流水一样,大部分记忆也随风而逝。我似乎已淡忘了那个乞丐。但是,说来也怪,不论在哪儿碰到乞丐,我都会想起那个在祁连山下,我看见过的戴着眼镜的乞丐,那个有着雪山一样纯洁的微笑的疯子。从那时起,我对任何一个乞丐都倍加的关怀。虽没有能力兼济天下,可也在能力之内帮助他们,同情和可怜他们。每朵花都有盛开的理由,活着的人也一样,生命都有他存在的价值。按照佛家的话说,这个世界最终是实事求是的,是有因有果的循环,有着因果轮回的。这些乞丐前世有什么冤孽?上苍要让他们活的如此的辛苦?那个戴眼镜的乞丐为啥不要我给他的锅盔?那他要什么?他是个怎样的乞丐呢?他是个疯子,在他的世界里,真的忘记了人世间所有生的烦恼吗?真的无欲了吗? 没有欲望的人才拥有自己。疯子活的其实很纯粹。如果是那样他可比我活得真实而脱俗些。有时,角度决定观念。从生物学角度,他与我是平等的,可从社会意义上说,乞丐和疯子是让我鄙夷和同情的。   佛家讲缘份。人和人有时是很奇怪的,有些人你长年累月与他呆在一起,却有种越来越生疏的感觉,你甚至记不起你同事的脸上有没有一颗黑痣。可是有些人只要见一面你就一生一世忘不了他。就象那个乞丐, 那个戴眼镜的乞丐,那个在风雪中微笑的疯子,总也在我脑子里,象发酵的面一样铺张着我对他的好奇。

  一次,单位有个去青海的差事。我心中牵念着那个戴着眼镜的疯乞丐,就积极要求去,那个风歌雪舞的早晨,遇着那个乞丐的祁连小镇--峨堡。   我是在黄昏到的。在青藏高原,既使是在六月天,因海拨高,日温差大,到了傍晚气温骤降,温度常在零度左右。天边的晚霞飞奔着,把脸早早沉到山那边了。小镇人少,这时就更少见到行人了,街上的小门脸,象是怀了孕的妇人,素面朝天的慵懒,没有一点的欢式劲儿。我在招待所登好房子,联系了对口单位的负责人,把工作安排好后,穿了羽绒服就去找那个,一直以来我都念念不忘的乞丐。   还是那个站牌下,几个袖着手,磕着脚等车的过客。卖羊杂的老太太,等我走近便说:“来,坐下吧,吃一碗羊杂,这天太冷了。”我坐在满是油污的小凳上,她用和她肤色一样黑油油的手巾,擦了擦我面前的小方桌,给我弄了碗羊杂。我急着想知道那乞丐的事儿,就与她搭茬了。她头也没抬说现在生意不行了,因为路对面盖了间门面,也卖羊杂。抬起头向前方,我这才确定,我刚才看见的那个小平顶屋就是那年,那个早晨,那个戴眼镜的乞丐立在风口的地方。我又问:“你们这儿那个戴眼镜的疯子还在吗?”“哦,你是说那个斯斯文文的,戴眼镜的疯子吧,死了。他去年冻死在扁都口了,听人说他死时双腿盘坐,虽然冻成硬棍,但还是一脸的傻笑。石佛寺的人,把他埋在了离娘娘坟不远的一个山弯里了。”我嘴里的东西象是堵住了咽喉,天冷的把眼泪都冻下来了,我站起身,付了帐往回走。   有人说:“倘若世上的一切都不允许你高兴地活着,那么世上也没有一样东西能够阻止你高尚的死。”记忆里的乞丐死了,不知他的死是高尚还是无助,于我已不太重要了。但听那些见过他的人说,那乞丐死后脸上全笑意。他是死在世界的最高处,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带着那冷而洁净的笑。 带着我一肚子的疑问。带着我反反复复为他编织的故事走了。   祁连山空空的,雪花安静地飞落了。我踩着雪往回走,云堆雪砌的小镇,莹莹白雪把夜空映照。下雪了,你冷吗?还有冻伤的心灵在风雪的夜晚,或是在希望的黎明眺望和等待吗?几声犬吠,让我走进风雪夜归的意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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