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茶籽香里忆亲人
2020-10-30叙事散文李金英
作者: 柳筱篆我的眉毛比较疏淡,头发却是乌黑的。不知,是不是小时候奶奶总是用茶籽给我洗头的缘故。那时洗一次头,真是件很麻烦的事。奶奶要烧好一大锅热水,再用刀将成块的茶籽饼砍下一小块来,捣碎后包在一块手帕里,束紧,在放入盆中的热水不停地摇晃
作者: 柳筱篆
我的眉毛比较疏淡,头发却是乌黑的。不知,是不是小时候奶奶总是用茶籽给我洗头的缘故。那时洗一次头,真是件很麻烦的事。奶奶要烧好一大锅热水,再用刀将成块的茶籽饼砍下一小块来,捣碎后包在一块手帕里,束紧,在放入盆中的热水不停地摇晃摇晃,直至手帕里的茶籽把水染成浓浓的茶色,溢出茶籽的香味来。我一边闻着茶籽散发的香气,一边任奶奶的手指在我头上轻轻揉搓,舒服得都要睡着了。
奶奶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村老太太,却没有传统农村妇女的重男轻女思想。九个孙子孙女中,我这个长孙女最得奶奶的疼爱。奶奶带我的时间,是九个子孙里最长的。从我一出生,就一直带到我上中学。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很忙,很少在家。可以说,我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外婆那边倒是书香之家,却很明显地偏爱表弟。小时周末去外婆家,总会被外公外婆舅舅小姨等考考功课,或传授一些知识道理。虽说我功课从来一直很好,但总会无来由地紧张,像又回到了学校。
所以我更喜欢和奶奶呆在一起,奶奶不懂功课,但她懂得种瓜种菜,饲养小鸡小鸭。那时我们还住在平房,门前有一大片没有被水泥吞噬的泥土地,奶奶就在那儿种上丝瓜,瓜熟蒂落后摘下来做汤,味道极是鲜甜。老了的丝瓜瓤,奶奶就用来洗碗。有时我放了学,会跟着奶奶去泥地里挖蚯蚓来喂她养的小鸭子。奶奶养的母鸡要孵小鸡了,半夜里我爬起来,我蹲在奶奶旁边,亲眼看着小鸡破壳而出,看着晒干后毛茸茸的小鸡,好奇兴奋得不知所以。第二天我偷偷把一只小鸡藏书包里想带到学校去玩,被奶奶发现了,她佯装生气,在我屁股上轻打两下,把小鸡从我书包里掏出来,再把两个熟鸡蛋塞进去。
奶奶中年丧偶,后未再嫁。与无数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一样,她生活里最重要的内容,就是一家人的三餐茶饭,四季衣裳。而我童年的记忆里,除了那茶籽的香味,就是奶奶做的肉汤。小时的我挑嘴,很多东西都不吃,尤其厌恶猪肉,做成一般形状的猪肉都不吃。可是那时大家都不富裕,鸡和海味也只是逢年过节才能上桌的东西。奶奶就尝试着把肉做成,放入汤中煮。没想到我极爱吃,连汤也喝个一干二净。后来奶奶就常做肉汤。每次放学回来,听到厨房里叮叮咚咚的垛肉声,我就知道又有肉汤吃了。
后来我们搬进了楼房,城市里也不让家禽家畜了。再后来我上了中学,住校了。家里的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都各自忙碌去了。奶奶便觉得不习惯,不自在。开始还有楼上的另一个奶奶和她一起去逛逛菜场,数叨数叨家人。后来楼上的奶奶病逝了,奶奶便很孤单。白天,她有时会走出去年看看街上的车来车往,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里,除了绿化带,奶奶再也找不到一寸可以种瓜种果的地了。冬天,她有时会不知从哪里拾回一些柴火来,我看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烤火,目光中是我看不懂的神情,她是不是在想爷爷呢。
后来奶奶终于没有习惯城市里的生活,不习惯一个星期才能看到我一次,回到那个很多人都想走出来的山村里去了。而这么多年来,我竟只回过两次老家。每次父亲叫回去都很不情愿,嫌那里的路太泥泞,一下雨就会摔跤;还嫌那里没有浴室,要洗澡只能躲在猪圈后边几块围起来的破木板里;看一场电影,要走到几里路外的圩镇。现在想起来,真是无面对江东父老。每次回去,奶奶总是很高兴,晚上升了火盆,把那些个红薯玉米芋头花生什么的,都埋到火里煨。煨熟了就剥给我吃,看我吃得挺香,她就笑得像个孩子。
现在早已不用茶籽洗头了,各种牌子的洗发水都用过,可是头发却越洗越糙。几年前流行染发,整条街都难找到一个黑头发的人。原也想赶过时髦,染个亚麻色或色,终于没染,因为想起了奶奶,想起了我那茶籽芳香的童年。虽说现在也有茶籽洗发水出售,但那种感觉,就像是机器包的饺子与手工的饺子,流水线出厂的麻糊与手磨麻湖,或者说是饲料鸡与土鸡的味道,那是根本就没法相比的。
最近总是想吃肉丸,也学着自己做过,但始终也做不出奶奶的那种味道。
原来,思念常常是从口舌开始,而我的心却迟迟未知。
原来,思念常常是从口舌开始,而我的心却迟迟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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