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雾中的佛座莲

　　腊月，昏沉，繁重，雾和潮气裹得人湿漉漉，仿佛可以挤拧出一串串水珠，日子拖着他跌跌撞撞朝那个普天欢庆的节日奔去，为此，他竟有些淡淡的恐慌，越接近热闹，他越自觉卑微，他似乎与喧闹绝缘，柔弱的身躯内外涂抹着一层层哀伤。的确，不喜欢喧嚣，喜欢独处，落寞的情绪只适合一个人，不只落寞，还有孤独、焦虑、期许、失望，理想的我跟现实的我在他的生活轨迹上交灼、挣扎着，情绪在喟叹和感伤中滑向低谷。 　　不小了，该自食其力了。惊觉母亲的有些话，响起，在耳边，不重，但特别清晰。在心间产生重重回音。他年轻的脸庞有些忧郁，眼神有点迷茫，他决定去那个香雾缭绕的公园上班。他记起，怪石磷峋岩间，道貌岸然的菩萨塑像，烟火炽盛的寺院，三教合一有些阴深的“仨教堂”，岩壁间，石头上。有古老的文化，还有虔诚的香火气息，他冲母亲点点头，算作答应。 　　初上山，晨起的雾，浓重而稠密，雾中的世界永远不可捉摸，在雾中传来晨起的人们依稀的声音，吆喝，呼喊，还有吊嗓门，晨露滴落树叶间的“吧嗒”声响。风一吹，下起纷纷细雨，他有点冷，更多的是激动。生活就此展开了新容颜，不管好坏，总算迈出了改变的一步。一路上，他看到了沿途飘摇的香烛，在昏暗的雾中发出咄咄的光亮，那些红，绸的，布的，触目惊心，他们或挂于菩萨身边，或垂挂在熏黑的岩间，以他们一以贯之的姿态。世上有没有菩萨，他不想下结论。只是上山的这天，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好从厚重的书本中走出来，推开另一扇门，走进另一个世界，真实的世界。虚无飘眇的现实气息，努力冲击着他单薄的神经。 　　陌生感有点让人害怕，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味道，陌生的一切，他感觉有些窒息。潮湿的天气，潮湿的雾。他感觉他的未来，就象这大雾，看不清方向，他只能是依稀摸索着前进。 　　听说公园的经理是个严厉的人，五十开外，但对他很友善，问了他些问题，他老实作答。他指给他的位置，他乖乖地坐在那儿，开始了第一天的工作。他有些木讷，不知说什么好。也许什么都不想说，他只想体会自己在渴望工作之后第一份工作，填充心间是什么？ 　　没有人找他说话，公园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没事他出了门，青石板砌成的路面上，他呆呆在站着，山下的雾依旧未散，任何锐利的眼光也无法将它们刺穿剥开，满山的雾，满山的树，一派萧杀，他的心又沉寂起来。山上没有什么游客，他又找不到说话的人，不想说，也因为自身的沉默。但他的话语沉默下来，脑子却开始以飞快的速度运转起来。 　　毕竟他想飞，却无奈飞不高。阻碍他的是这高高的山么？还是这散不尽的雾。毕业前的欢颜依旧，那些悲壮高歌，涕泗滂沱，还有他的踌躇满志，跃跃欲试，都在现实中拐了弯。他明白自己的心有多么浮燥，象撕开了很多条口子，很多想法，很多欲望，沿着各自不同的方向，流泻四方，却都不知所踪，终于风流云散。 　　忽然身后喇叭开了，丝丝作响，有声音传来，那是他从没有听过的旋律，刺穿他的耳鼓膜，抵达他的内心，那种感觉叫震撼。撼动着他本易碎的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那种声音真的可以让自己潜沉下来。他细心地聆听，音律的节奏起伏并不大，他渐渐地溶入了这音乐。他的心也起起伏伏，忽远忽近，忽左忽右，呈现在他眼前是一片空阔和荒芜。他的心在旷野里游走，有点找不到方向的感觉。但他不害怕。他想冥冥之中，是谁在保护着他。他的心归于平静，虽还有点淡淡的哀伤，他清楚，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遗憾。后来，他知道了这首佛教音乐曲子的名字《佛座莲》。 　　在那天，也是他工作的第一天，他还是有些迷茫，不过内心好象萌芽着一种力量，他好象看到了一双翅膀，洁白的，在漫天白雾中，他跟着飘飘乎乎，开始腾云驾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