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村社火

乡村社火（散文　　　外一章） 　乡村社火才最像社火。乡村社火才最是社火。

　 一副锣鼓，几把扇子，十几套衣服，几十个热心的人就可以自由组合成一队社火。喝完腊八粥后，他们就名正言顺地有了干事——找个平坦空闲的地方，全村的小伙子、老汉都被那震天动地、欢天喜地的喜庆锣鼓所吸引，都不约而同地来到那地方。老把什先演练一番，教一同擂鼓、打擦和敲锣的基本要领。锣鼓擦仿佛来自一家子，有着共同的心里默契又像早就商量好似的，那么的协调一致，那么的互相照应互相衬托互相激励互相配合，比如鼓打“咚咚咚”，擦子就须“擦擦擦”，锣则是“铛铛铛”，鼓打一下擦和锣也须是一下。就像许多的事情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则难，社火的家什也是教的人苦口婆心，练的人满头大汗，只有经过一番磨合和敲打，才听起来像那么会事。

　　腊月的那些天里，乡村里处处可以听见春雷一般的敲锣打鼓的声音——那是祝福春节的声音，那是迎接春天的声音，那是赞美生命的声音，那是讴歌小康生活的声音。在临近春节的那些天里，那种仿佛排山倒海、声震山川的激越声音，把乡亲们的心扉鼓胀的像喝了蜜似的甜美无比——他们在祭天祈年之余，不忘鞭牛迎春，抒发心中自信自豪和喜悦的心情，打心眼里热爱脚下的土地、热爱党的富民政策。好像在暗地里相互比赛似的，一个村庄比一个村庄打的欢快，一个村庄比一个村庄打的热烈，一个村庄比一个村庄打的红火。又好像谁都不服气谁似的，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拿出了最拿手的绝活，村庄也被那惊天动地的锣鼓的声音所陶醉、所迷恋、所翘首盼望……
　　　 一个村庄的社火代表着当地的综合实力。出了几个“大款”（包工头）和干部多的庄子，他们赞助的银子多，财力雄厚，自然社火的衣服鲜亮，装扮的角色齐整——有些唱戏的村庄，能装扮出完整的一台大戏，连跑龙套的都像模像样，有鼻子有眼，叫人看了分外眼热与心动。而不管衣服的鲜亮和角色的多少，他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有一年我路过一个村庄，看到了他们在打麦场上闹社火的欢乐情景——哪是在闹，分明是表演，还不，又像是尽情展示他们火热的生活、喜悦的笑脸！身着彩裙，头戴彩饰，脚踩低跷，摇着彩扇，敲着小碟，眼角挂笑，眉眼藏乐，往来穿梭，尽情地舞，尽情地笑，他们谁都那么激越投入，谁都那么欢快认真，谁都那么喜悦奔放，谁都那么兴高采烈，有人披件妇女的破头巾，穿一件乡里人们挂红的被面子，就是一个角色；有人反穿一件破羊皮袄，头发用媳妇的红头绳束个小辫子，脸上用做饭铁锅的锅灰抹两下，牙膏把鼻子染白，像个小丑似的，手里拿个小饮料瓶——里面装些颜料，见谁就往谁的脸上抹，而在闹社火时谁都不生气，而且脸上带点彩还被认为是好兆头——来年必会喜上加喜，鸿运高照！或者有人干脆什么都不穿，就拿把雨伞，抢把扇子，一样的红红火火闹起来——全村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那么快乐，都嘴里喊着“膏膏膏膏”，手足舞蹈，载歌载舞，感谢土地的赐福，希望来年事事如意，国泰民安！那份欢快喜庆人人喜笑颜开的样子，像有一把无形的刻刀，是那样深切地铭刻在了我的心灵深处！

　 乡村的社火才最有看头。乡村的社火才最富魅力。

　 一年四季的忙碌，一天到晚的辛苦，唯有腊月是大自然给农民放的假——可以有意无意地散散心，可以无所事事地晒太阳，可以随心所欲地侃大山，可以欢欢乐乐、无拘无束地闹社火——春未到，地闲着，人正好把积攒在心中的不快、郁闷释放出来，把对来年的企盼和希冀表达出来！农民生活的压抑和非常不容易，平时没有一项可以人人参与并且能使人心悦神爽的项目，唯有社火才能让所有人脸上喜悦、心中高兴！我的家乡土门子近些年随着生活的日益改善，越来越多的村庄喜欢闹社火。有耍狮子的行家里手，有能踩高跷的好把什（有的庄子有踩2米多高的跷子，人累了随便一抬屁股就随意坐在了人家的房檐上抽烟），有跑旱船闻名于世的村庄，有装“芯子”社火引人翘首观望的村子（用铁焊接成树和花的形状，在树枝和花枝上焊上人做的底座，让13、14岁的英俊男女孩装扮成戏剧人物，再有人抬或者用车来着，远远看去仿佛天女下凡一般，称为抬芯子或车芯子）,有做龙神形皆备耍龙时活灵活现的村庄。其中较场装扮的“张公背老婆”每每能令人捧腹大笑，让人分不清谁是张公谁是老婆，花枝招展的老婆好像眉眼笑的成了一条缝，而那个白发乱颤的老公似乎被年轻貌美的老婆弄的晕乎乎的（这是背芯子）……乡村社火的最高潮是在农历的正月十五的晚上，天上是一轮圆圆的月亮，地上有无数的灯笼亮着，而远远近近的乡村社火都纷纷到大街上亮相——谁有谁的绝活，谁有谁的装扮，谁有谁的高招。他们心无杂念，一心一意，谁都不偷懒，谁都极力展示自我，龙灯尽情耍起来，竹马可劲地跑起来，狮子张牙舞爪地舞起来，跷子风风火火地走起来，旱船夸张其势地扭起来，锣鼓家什拼命似的擂起来，开心风趣幽默抒情的秧歌即兴欢唱起来，而最抢眼、最精彩、最让人流连忘返的是两对甚至三对社火碰面，家什互相比赛着敲的震天响，人好像立时都焕发了精神，仿佛谁都想要有意压倒一方似的，把看社火的人紧张的大张着眼，高翘着嗓门眼，而那时锣鼓声、鞭炮声、呼喊声、欢叫声、唱秧歌的声以及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龙腾虎跃，人欢车鸣，让你不得不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再加上各式各样灯笼散发出五颜六色、多彩炫目灯光的衬托，乡村成了一个魅力无穷、活力四射的舞台，所有的脸上都写满了欢乐，所有的心中都洋溢着开心，闹社火的人尽情舒展热闹而红火的情结；最奇妙、最好看、最使人乐此不彼的是在“黄河灯阵”里看社火——那一年故乡的王府营摆“黄河灯”，在灯阵中央设几丈高粗树杆一根，上挂九莲宝灯、吊斗、各色旗幡，再将360根杆，挑起360盏油灯，按九宫八卦之势，分为九个城池，摆成黄河九曲连环之阵，闹社火与观看着必须按一定线路方可走出，而同时有四、五队社火进入灯阵，加上观看的上万人却一点儿不觉拥挤，那种浓郁的欢乐气氛，人山人海的场面，既是乡村农民感情的集中宣泄，又是人民才智和生命力的最好展示……明亮的灯光与绚丽多彩的烟火，热闹的社火与兴高采烈的人流汇成了欢乐的海洋、喜庆的海洋。
　社火属于乡村，乡村的社火却年年进城给城里人拜年。走惯了乡村小道的乡里人在城里的大街小巷起初还不那么适应，但走着走着他们就有了状态，就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就开始大摇大摆地欢闹起来——他们以欢快奔放的姿势、以喜悦开心的笑脸 、以狂放不羁的步履、以热烈喜庆的秧歌感染和感动着城里人，影响和迷醉着城里人。他们的舞姿里有庄稼的气息、有自然的律动、有山川的歌吟、有生命的成长；他们的脸上闪烁着越来越惬意的自信、越来越纯真的感慨、越来越舒展的心情、越来越甜美的笑脸；他们的秧歌里有对改革开发的赞美、有对繁华城市的讴歌、有对城里火热生活的向往、有对城里人真挚的祝福；他们的心中有对往昔的永久回味、有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有对故乡的深情厚谊、有对眼前欢腾场面的无限眷恋。而乡村社火无疑也给城市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淳朴的气息，增添了热闹的场景和美好的记忆，添加了喜庆的氛围和浓深的年味。
　　社火是中国的传统习俗，来源于先民对土地和火的崇拜，是一种民间的自演自娱活动，是农业社会庆祝丰收、祭祀天地、企盼美好生活的图腾——感谢大地的赐福，祈求来年吉祥如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乡村社火仿佛揭开了葱葱郁郁春天的头盖，把人们带入到一个鲜花盛开，绚烂芳香的美好境界！
　家乡社火进城来（散文） 　　 家乡土门子文化底蕴深厚，闹社火由来已久，尤其是改革开发以来，禁锢人们的精神枷锁被打破，且日子越过越红火，越来越有盼头，自然社火也越闹越欢势，越来越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添加了许多现代色彩。
　　　 正月十五，天气骤然变冷，一冬未下过一场像样的雪。而在人们兴高采烈闹元宵的日子里，这雪却带着吉祥与纯洁的心愿飘飘扬扬飞洒下来，而震天的锣鼓、喧闹的秧歌、喜笑的竹马、欢乐的笑脸无疑给县城里的人们送来了最美最靓丽的新春礼物。听说家乡的社火要给县城的人们拜年，我兴致勃勃地带着观望的心思走上街头．
　　 社火好不好，关键在家什。远远地就听见那么熟悉、那么热切、那么激越、那么好听的锣鼓声，马上把记忆中小时候闹社火的欢快情景勾连起来，串成一幅红红火火、热闹非凡的壮丽图景，浮现在我的眼帘。眼看着头戴戏帽、身背彩旗、打扮齐整、装饰非同一般的高跷，幸福地呼喊着、欢乐地高叫着，立即吸引了看热闹人们的眼球。有人惊呼道：“快看，快看，土门的社火来了”只听那铿锵悦耳、急切热烈的锣鼓声一下下破空而来，像是春天的惊雷送来了生命的呐喊，像是欢快的海浪带给人间季节的礼赞，人们的脸庞和心扉好像被无形的喜悦的火苗所点燃，马上高兴起来、热闹起来、兴奋起来。国外有各式各样的狂欢节，在中国春节可能就是能带给人们喜庆、送给人间欢乐的狂欢节了。“他们装的是《封神演义》里的黄河灯阵，据说三霄娘娘为其师兄赵公明报仇，与周武王、姜子牙决战，巧设此阵，但被代表正义和智慧的姜子牙所破。你看那是姜子牙，那是申公豹，那是雷阵子，那是哪吒……”，懂行的人这样介绍道。有人说看了黄河灯，年年交红运，全家笑盈盈，百姓乐开怀，人间享太平。那些踩高跷的汉子，浑身披挂着戏装，脸上也化了戏中的脸谱，嘴里高叫着、欢呼着，而此时满天里放起了各式各样的烟花，有的似天女散花，有的如霞光满天，有的像闪烁的花朵，有的像弥漫的礼炮……紧跟在高跷后的是“芯子社火”，他们装扮的有人们喜闻乐见的《西游记》、《天仙配》、《白蛇传》、《宝莲灯》、《游西湖》等传统剧目，那些飘飘欲仙的仙女，那对执着于爱情的牛郎织女，那个挤眉弄眼的孙悟空，俊靓的许仙和痴情的白娘子……
　　这里那里的鞭炮声、人们的说笑声，万头攒动的人海，半空中绚丽灿烂的烟花，加上街道两旁的走马灯、莲花灯、荷叶灯、金鱼灯、福子灯、西瓜灯、古宫灯……此时变成了天空是礼花朵朵，五彩缤纷，满目绚烂，地上是灯火辉煌，欢声雷动，笑语涟涟。这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天地神人和谐处，揭天锣鼓闹春霄五谷丰登万业兴”。
　　家乡的社火队在严寒中回去了，回到他们熟捻的热土，准备新一年的春播，但给县城的人们留下了无数美好的话题和喜庆的祝福——将在来年大展鸿图，描绘出翠嫩鲜活的美丽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