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非洲行之二：金色的卢本巴希

　　　　　金色的卢本巴希 　　我不知道该如何将我原本也陌生的城市，一个远在非洲大陆的地方，在这里用文字描绘出来，很多朋友本来就对非洲很少了解，也不大关注，像卢本巴希这样既不是首都城市，也不是风光旖旎的旅游目的地，实在是少人问津，因为它离我们的生活，甚至是放眼的世界都似乎无关，似乎举无轻重。没有到非洲之前我对刚果（金）也只有些零星了解。我知道海政话剧团在六十年代初曾排过的话剧《赤道战鼓》，反映当时刚果人民反对殖民统治，争取民族独立。知道他们有个民族独立的英雄叫卢蒙巴（当时被西方视为亲社会主义）当选独立后的首位总理，知道了有个陆军参谋长蒙博托（亲美的）发动政变，实行了长达32年的独裁统治。这期间有个卢蒙巴的追随者卡比拉，开始武装斗争反对蒙博托统治。值得一提的是古巴的民族英雄切格瓦拉曾从南美秘密来到刚果支援，战斗仅七个月便无奈离开。他说了句很有意味的话：没有什么能让我相信卡比拉是个现代人。他对卡比拉一群乌合之众甚是失望。可就是卡比拉领导的这群乌合之众，1997年推翻了蒙博托。卡比拉上台后与邻国卢旺达、乌干达等发生战争。这场种族仇恨和对资源占有欲引发的战争长达五年，是二战后伤亡人数最多的战争。刚果（金）由此也引起国际社会关注。2001年卡比拉遇刺身亡。议会临时确立卡比拉的儿子，小卡比拉接替其父。2006年12月，刚果（金）在联合国维和部队协助下举行自独立以来首次大选，小卡比拉当选总统。就是这样一个有着政权斗争，战争冲突四十多年的国家，相对稳定后的半年多时间我便来到了它的第二大城市。 　　之所以赘述历史，是因为人文历史对了解一方地域有益。还有就是这里有两点是与卢本巴希有关：一是民族英雄卢蒙巴遇害在此。他所写的一封给妻子的信，堪称非洲的林觉民《与妻书》二是，卢本巴希是现任总统卡比拉的家乡，这里虽然不是首都，但这个国家的很多历史重大事件都酝酿在这里。它在刚果的的地位相当我们的上海。尽管国内战火硝烟不断，这里却从没有成为战争和冲突中心，主要原因是卢本巴希是世界钻石，钴，铜和战略资源铀富有地带上的一个中心城市，西方集团利益聚于此，不允许这里动乱。 　　我到卢本巴希是当地时间午后的三点，高原耀眼的阳光和旱季干燥的空气让我先从截然相反的地域气候特征上感受到了异国他乡的与众不同。抬眼望去，荒草萧瑟的机场如同秋收后的打场院，几架小飞机懒散的，横七竖八地趴在跑道外，孤零零的候机楼也顶一脸土黄色的憔悴，伫立在不远处，像个衣着褴褛的老人。飘起来的不是衣角，而是插在楼上的一排小旗，风吹日晒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一群举着接人名字白纸的黑人竟然都进了停机坪，站到了跑道边，白白的纸牌，黑黑的面孔，看上去黑白划一倒是很有情趣。这个刚果（金）第二大城市的国际机场让我回到了如同影片所描绘的战后岁月里。没去前听人家讲这国际机场像中国八十年代小县城的汽车站，现在自己看到觉得这样比喻恰当但又不很准确，因为这样比喻很容易让人主观上套用定型印象。像不等于是，这个机场还是很有自己特点的，我想大概是比利时殖民时代留下的，那时它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很不错的小机场。进入机场候机大楼里，嚯，人声鼎沸，像个农贸市场。入关处人员繁杂，拥挤不堪，警察坐在长椅子上，吆喝着为旅客办理出关手续。旅客的通关手续可由接客者和专门在机场从事服务的黑人办理。首次入境者每人必须交出20刀勒的过路费，国际霍乱接种的黄本自接种之日起六日后有效，时间未到者，按法律办要被带到警察局关起来，直到日子到了为止。我才接种三天，心里清楚，第一个麻烦来了。不一会负责接我的黑人老尼拿着我的护照出来了，用英语比划着说：你的有麻烦，我的有办法，需要50刀勒。我说：OK，你的辛苦。忙掏出钱给了。临来前新华社驻非洲的朋友告诉我这项要罚二百刀勒，我已经很便宜了。一阵掏钱，最后还给了帮助提行李的小费才算顺利通关。出了机场外人员稀少，走动都是警察和士兵，汽车还没有发动，他们分别走来伸出要小费的手，OK！丸刀勒。一美元顶500刚郎，在卢本巴希，钱的好用，刀勒是一勒一刀。 　　一条蜿蜒的起伏不平的机场路把我送向卢本巴希市中心，一路上多见的是哀草杂生的荒地，进入市区显著的标志是看见一个有黑人画像的广告牌，鲜见四层以上的高楼，都是一家一户带有铁门的深宅院落。一丛丛开满墙头的紫薇花挣脱出沾满灰尘的叶子，显示着特有的生活气息。坡屋顶上要是飘扬起外国旗帜，证明此处院子是外资企业或是办事机构。终于见到一座七层的高楼卡列维亚酒店。这是总统的国宾馆，但见酒店前是大片的草坪，一侧分别建有篮球和足球场，酒店的后面是极具非洲特点的室外游泳池。金黄色的草亭，洁白色的休闲椅子，湛蓝的池水，使你颇感良好。尽管旱季的草稀疏泛黄，尽管大门口停着军用吉普，车上架着机枪，黝黑皮肤的一群士兵手持锃亮的钢枪。进入宾馆才发现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走廊里墙皮脱落，木板封门，设施不抵国内的招待所。75刀勒的房间，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电灯（只有卫生间有个灯）席梦思一坐下一个大坑。这情景让我想起高中历史课，段老师那富有表情，带有演讲表演的授课——战争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呢？战争给我们带来的是倒退与衰败，野蛮与荒芜，战争给我们带来的是饥饿与贫困，孤儿和寡妇！我想这酒店当初建的时候就没有一步到位，多年的战争使它一直也没有机会得到改观。望着走廊里昏暗的灯下，三步一岗抱枪席地而坐的士兵，我决定明天就离开这看似保卫却丝毫没有安全感的酒店。来卢本巴希最初担心的就是安全。直到后来才发现这里的安全要比南非好多了。 　　卢本巴希是比利时殖民地城市，市区规划建筑风格延续了比国特色。虽然四十几年的兵荒马乱，年久失修使得道路坑洼不平，建筑斑驳陈旧，但只要是细心观察下你会依稀看到它当初的影子，曾经拥有的美丽。低矮巨冠的芒果树排列路街两旁，这条路青石砖铺成，碾压磨损的路面饱含着沧桑，如岁月刻在额头上的皱纹。当你步入其上，便有踏上厚厚积淀的感觉，恍惚间仿佛置身于往日时光。马车的铁轮，贵族白人肆无忌惮的举止，树荫下遛狗的夫人，躬身擦鞋的黑孩子。。。。。。议会大街，宽大的草坪绿化带置于路中间，直通白色庄严的议会大厦，两侧是笔直的行道，让你感到和谐，纯洁，正直在这里体现的完美无暇。总统路，省长路这些今天叫起来的名字，我发现原来都是殖民者的豪华住宅区，独立后成了新权贵的私人领地。市政厅位于中心广场，周围的几个建筑错落有致，几条放射状的街道通向四面八方。卢本巴希的广场也比较多，每个广场都不大但有特点。纪念开通非洲第一列火车的，便立有火车雕塑；宣传总统的，矗立起总统个人画像；还有个足球运动员塑像的我没有弄清意义。城市里的教堂也很多而且都是保存最好，看起来最漂亮的。在后来我所住的纳哉睦酒店二楼的窗户中，就能看到市内最大教堂的钟楼，我几次从这里欣赏这座城市的风光，感觉夕阳西下时分是最美的。
　　炙热的太阳把她最后的余晖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大地上，旱季干燥天空吹来了阵阵的凉风。几只麻雀扑闪着翅膀飞落教堂的钟顶，听不到一声鸣叫，欢快却透满了黄昏中的宁静与祥和。此时此刻砖红色的教堂被映照的金光闪闪，越过钟楼，眺望远处，树木黄红残叶半枝，袅袅的炊烟升起在橘黄色的田野，我发现整个城市都沐浴在金色之中。是上苍独有的青睐，还是神灵冥冥之中昭示，这富有金色宝藏的地方，这与众不同的色彩和景象究竟还有着什么样的美丽与神秘。卢本巴希河是一条幽静而又原始的河。平静的水面波澜不惊，安详得水鸟掠起，独木舟划过都很难见到波纹。或许是水深墨绿的原因，或许是河草丰茂，从岸边一直护卫到河底，我找不到答案。看着白色的天鹅在水面结伴游弋，听着树丛间不知名的鸟儿阵阵低婉啾鸣，我却感叹这美的淳朴，美的自然。那浑然天成，流淌高原不尽的碧水，那生长了几百年未曾被人类梳理过的岸堤丛林，一直延续着这条河的原始，滋润着这条河命名的城市。
　　这是一个周末的午后，当非洲朋友吕克请我到他家乡最美的河边花园酒吧时，我看到了黄昏时刻美丽的卢本巴希河。花园酒吧依岸建造，红砖矮墙，金草坡顶，非常典型的非洲风格。花园石径蜿蜒岸边使人既可坐亭望景又能信步河畔。河面宽窄匀称，草木茂盛，几条独木小舟轻履碧波。有载游人观光，有见撒网捕鱼，当太阳余晖照耀得水面一瞬间金光粼粼时，渔夫一网打下，让你疑惑是不是能捞出来串串夺目的金子。酒吧经营的很有特色，一看就是有钱人消费的场所。且不说门前停的都是高档的二手好车，还有联合国UN字样的官车；里面的顾客也充满了国际化色彩。临河室外的休闲椅子上坐着白人，漂亮的女子披一肩金色头发。几位胖胖的印巴人围在靠角一桌，呵呵，竟然在这里碰到和我住在同一酒店，来自孟买的父子俩。他们旁边是一家本地人，大人们在轻声交谈，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开心的嬉戏。我们这里是中非友谊，而最里面的可就是中非合壁了。中国男人非洲女人和他们的女儿一家三口。男人用中国话很热情同我们打招呼，女人则点头微微含笑。再看这位中国媳妇身材苗条，一身红色连衣裙，挽起高高的发髻，若不是肤色简直和中国女人几乎没有多大区别了。一家人装束得体，看出来都是中国的服饰品牌。我不得不佩服中国人的伟大了。卢本巴希目前有同胞大概二千多，他们和世界其他国家到这里来的人，目的大致一样，都是想投资开发这非洲大陆“最后的金矿”。这里的铜，储量丰富，品位高，矿石铜含量高达百分之三四十。这里的钻石，黄金，镍钴矿，生产原子弹的铀等对世界各国从事矿业者来说都极具诱惑力。碍于风险和战乱，到这里来投资的国有企业几乎没有，大多是民营和个体。改革开放让我们中国人不仅走向世界，也成为非洲人佩服的有钱的白人。在非洲我们也被看成是“白人”。而且是比其他白人都友好，都慷慨的白人。这位中国朋友就是早年到这里创业者，不仅收获了财富还收获了爱情。中国文化的巨大融合力也体现在他把夫人也中国化了。
　　中国人的勤劳勇敢也是让人叹服。一日我在快餐店里遇上几位同胞，大家热情招呼，彼此也闲聊几句。原来这几位兄弟来自广州清远，听说这里铜矿丰富就拿着钱来收矿。他们一句英语也不会，在这个讲法语的国家，几乎就是聋子。没有关系，其中一个小伙子跟我说，昨天买烟，给黑人50刀勒，黑人给了两包烟却不给找钱，他比划半天也没有用。心想这样不值，便一手拿回黑人手中钱，一手把两盒烟放回去，不要了。还有一位我遇到的山东同胞，在刚果做电信生意。那天在机票改签处，他那一句话中不超过三个英文单词的询问，让售票小姐不知所云。好在我的黑人法语翻译帮他解决了问题，当我问他在这里适应吗，他笑着说挺好，就是说话太费尽，TOMORROW,TOMORROW,（意思是后天）我，GO香港。他用自己实用的汉英混合语告诉我，他现在回国反倒有些不适应了。是啊，人是很容易被环境所改变的，也是适应性很强的个体。我们常常说的，或者认为是不可以，不可能改变的事情，其实是自己认识上的悖误。究其根本是没有改变你的环境和你没有改变自己的问题。想发财为什么不可能，不可以呢，只是客观条件和主观努力都没有作用罢了。这些不远万里从世界各地来到卢本巴希的人，有多少不是怀有一个金色的梦想。我思想着，自问着，突然被一阵美妙的歌声打断了联翩，是一位黑人歌手拨动吉他来到我的面前歌唱。歌中唱道——为什么我今天不歌唱，为什么我今天不欢乐，为什么我今天不去寻找爱情？明天我或许没有食物，明天我或许就要生病，明天我或许就要死去，我将是多么悲伤，多么痛苦的人生……歌声委婉，真情动人，让我深深体会到平均寿命不到50岁，贫困艰难生活下的刚果人民为什么把欢乐看得是那么重要，那么简单，那么开心。
　　也是在一个午后黄昏，我因故来到这座城市的郊区。满眼的黄土泥路，简陋狭小的民居，破旧不堪的贫民社区景象让我震惊。然而就是在这样穷困环境下，人们的生活却透露出独特的平和宁静，没有丝毫的繁杂，我的心也随悠闲的人们变得轻松起来。看着头上顶着鸡蛋到处叫卖的孩童，看着推着自行车满载物品的主妇，看着围着尘土飞扬的足球场观看看比赛的人群，我会感到欢乐和贫富从根本上说是没有联系的。夕阳把劳作一天的人们拢在世界上最简陋的足球场上，球门是两个不太直的木桩立成，球场已经分不出明显界限，场上队员穿着破旧的球鞋，场外喜爱足球的孩子抱着足球却光着双脚，跃跃欲试，大人们迎着一脸尘土为自己的孩子们叫喊加油，孩子们为进球的胜利欢呼着，你能否认这不是快乐，这不是一种幸福。这是我看到的沉浸在夕阳中最祥和的卢本巴希。 　　卢本巴希是闪耀金子般阳光召唤的地方，是充满梦想，让你倍尝艰辛后获得欢乐的地方。这里物价昂贵，城市基础设施破旧，人文环境落后，但却百废待兴，商机无限，有着让你一夜暴富的宝藏。就如同它一年干燥的旱季和温湿的雨季一样，你要拥有它就必须接受两个截然相反的不同。它只有一条目前最好的机场路，可以迎接你的到来，也可以送你返回，关键是当你来到它的身旁究竟是如何去认识它，了解它，融入它。尽管这里不允许拍照，不允许在重要区域滞留，但我还是用心去观察了它，用期待的目光瞩目着它。我发现它犹如一位姑娘，清澈的河水就是那双美丽的眼睛，壮丽的高原就是她博大起伏的胸膛，她的热情是赤道欲燃的烈日，她的深情是雨季上天流淌的泪水。她忍去了昨日的屈辱和痛苦，挺起了不再疲惫的身躯，她伸出了热情的双手，向热爱她的人掏出一颗赤诚的、金子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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