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母亲与死神抗争的日子

　　　　　　　母亲与死神抗争的日子
　　　　　李淮南 　　母亲脑溢血的消息将我召上星夜兼程北上返乡的列车。进入病房，哥嫂、小妹等人焦急地围在母亲身边，医护人员量血压、验瞳孔和接换输液，正在紧张的忙碌。我快步扑到床前，清晨阴晦的阳光从窗外斜照在母亲双目紧闭、瘦削苍老插着输氧管的脸上。我不由的鼻子发酸，跪伏在与死神抗争的母亲身上。
　　CT扫瞄表明母亲脑出血量很大，生命危险。医生要我们做出选择：要么保守治疗听其命运，要么钻孔排血实施手术，两者的后果都不敢想象。十多年前的一次车祸，母亲颅脑受伤已动过手术，如今年逾古稀，脏器衰竭，再度手术，风险极大。权衡商量再三，最终只能选择保守治疗。总算上苍有眼，一昼夜之后再次检查，溢血没有漫延加剧。保守治疗是通过输液，慢慢吸收溢血。水肿严重、脑压过高，母亲仍然处在人事不醒之中。接下来的是昼夜不停的护理工作，频繁的翻身按摩、倒换尿袋和大便失禁擦身换床单。体温高时，既要用冷巾敷额，又要用热巾揩腋。特别是通过胃管鼻饲，由于脑压过高，常使得刚输入的流汁随即吐出。看着母亲连带黄胆的呕吐，我甚至庆幸好在她是在昏迷中，不然，她会何其痛苦而我们也会更加难受。在为母亲做这些事时，我们丝毫没有感到疲倦，身为人子的感念报答之情化作一股巨大的力量，让我们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我守护在母亲身边，惨白冷清的灯光中，输液管的滴落微弱缓慢，母亲的呼吸细若游丝，我不禁牢牢抓紧她瘦骨嶙峋、青筋毕露的手，心中充满了恐惧，生怕死神恶魔将母亲夺走。母亲经受死神的诱惑，沉睡昏迷的日子里，精神上、心理上遭受最大折磨的是我那年迈的老父亲，八十高龄，行走不便，不能亲自来病房探望，整日呆在家中苦苦等待，听凭命运的安排。每当嫂子和妻子不厌其烦、不嫌其脏地为母亲擦身清污或附在耳边轻轻呼唤妈妈时，眼前温馨的一幕常使我感动莫名，既感激她们的贤淑识体，又为母亲一生含辛茹苦、慈祥善良，种出了子顺媳孝的善果而高兴。
　　伴随着输液管漫长难耐的滴落，二十一个日日夜夜过去了，许是母亲割舍不下她日夜牵挂而又深深爱恋着的她的老伴和儿女，终于挣脱了死神的纠缠。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母亲插着输液管的手臂突然动了一下，在小妹欣喜急切的呼唤声中，她那紧闭的双眼神奇的微微睁开，眼里溢噙着泪水。不一会儿，母亲呆滞无神的目光渐渐褪去浑浊，双目艰难而焦急的转动着，象是在寻找什么。语言的障碍使她不能向我们讲明。细心的小妹读懂了母亲的眼神，回家去搀扶来了父亲。父亲一出现，母亲的目光顿时平和下来。刹时间，我的心情为之震颤：风烛残年的老人，几十年风风雨雨相濡以沫，刚从死亡线上归来，便急切的挂念她魂牵梦萦的亲人。此时此刻，我仿佛真正理解了父亲“不管瘫痪，还是呆痴，只要救活就行”的嘱咐交待。从二老身上，已为人父的我更加领会了“少年夫妻老来伴”的真谛。
　　母亲的病情稳定了下来，终于可以出院了，虽然是躺在担架上，母亲毕竟重又回到了她那熟悉而清贫的小屋，回到了她朝夕相伴的亲人身边。“只缘感母暮与期，使我思恩不敢忘”，在陪护母亲的日日夜夜，我深切地感受着血浓于水的亲情，由此懂得：感念舐犊养育之恩情，更要做出跪乳反哺之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