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怀念故乡的冬天
2020-10-31叙事散文潇湘珍珠
天很低,低到站在稍为高一点的屋顶上,伸手就可以抓住一把云。也很暗,才下午三点多钟,就好像是傍晚五六点的样子,沉沉的,压的人都透不过气。雾很浓,你站在城市的街头往远处看,站立着的房屋、走动着的人、行驶的车辆,就好像裹在雾里一样。风,很冷也很硬
天很低,低到站在稍为高一点的屋顶上,伸手就可以抓住一把云。也很暗,才下午三点多钟,就好像是傍晚五六点的样子,沉沉的,压的人都透不过气。雾很浓,你站在城市的街头往远处看,站立着的房屋、走动着的人、行驶的车辆,就好像裹在雾里一样。风,很冷也很硬,你想挺胸抬头,装端庄大方气质优雅都不行,你缩手缩脚,全然不顾形象。
变天了。早就该变了。都进入老历的十二月份了,太阳还像个规规矩矩的遵守纪律的小学生似的,按时上学,无风无雨,更别说雪了。这怎么行呢,冬天就该有冬天的样子,有风有雨有雪。
记得小时候,在老家,一到冬天,大人子都不用去生产队里出工,阿妈也不用去田里土里找猪草。小草枯了、野草没了、树叶掉了,没地方找得到猪草。猪潲,都是早就备好了的,是干猪菜,比如红薯藤了、土豆苗了。不用去找猪草的阿妈,就在家里打布壳、纳鞋底、做鞋面。这样,等大年初一的时候,家里每个人都有一双新棉鞋穿了。阿爸也不上山去挖树蔸子了,一个冬天的柴火,阿备早就备足了,那杂屋里的柴呀,堆得跟小山似的。
最高兴的,当属我们细银子啦。冬天,阿爸阿妈的脾气似乎格外好,他们自己都不要做什么事,更不会喊兮兮地要我们细银子做什么啦,也不管我们玩什么、怎么玩,玩藏猫子弄一头一脸的灰,都不会挨骂。睡懒觉睡得多晚,都不会叫起床。吃两餐呢,十一二点吃一餐,六七点再吃一餐。窝在床上、缩在被子里,想做什么梦、想做多久的梦,都不会有人闯进来大喊大叫。
起床后,先是阿妈熬的甜酒稀饭,在灶台上暖着,热腾腾地冒着气。端起来,细嚼慢咽也行、风卷残云也行。喝完稀饭,你整个人就像鸦片烟鬼吸足了鸦片烟一样,精神头十足。然后,蹲在灶门口,假装乖乖崽似的要帮阿妈或阿爸烧火。其实是贪着灶门口的那团暖和。本来在烧着火的阿妈或者阿爸,不会戮穿你的小把戏,他们非常乐意地把那一团暖气,让自己的崽女把住。饭熟了,菜好了。饭,虽然不是什么好饭,搀了很多红薯丝,菜也只是两大碗蔬菜,但一家人团团地坐着,那饭也就有股子清香,那红薯丝也就份外的甜,黄牙白、大罗卜,也就跟肉一样好吃。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有点难挨,肚子咕咕地叫呢。这个时候,平常很舍不得的阿妈,会从她藏好又藏好的坛坛罐罐里,变戏法似的拿出炒得香喷喷的葵花子、甜津津的红薯干给细银子们填填肚子。东西不多,可能刚好够寒牙缝。但正因为它少,所以吃起来就格外的香、格外的甜。这时候的细银子们,也都不小气,各自拿出自己手上吃的东西,让所有的小伙伴们都来分享。
边吃东西,边烤着小火笼,那真是神仙一样的好过。说到小火笼,那也是很有意思的一样东西呢。有多小?和现在的十八公分的高压锅大。小小巧巧的竹片片,编成精精致致的小火笼。小小的火笼,有阿爸的疼、有阿妈的爱。不是么,我们还没起床的时候,阿爸阿妈就给我们的小火笼里挟上红红的炭火了。再盖上刚从灶空里铲出的柴灰,温温的,那小火笼的提手,就不会烫着我们细嫩的手了。
下雪的时候,就更好玩了。纷纷地套上阿妈或阿爸的雨鞋,把阿妈做饭用的围裙顶在头上,就撒欢的小狗子似的,冲到雪地上去了。堆雪人、打雪仗,小手冻得通红、牙齿冻得得得得直打架,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到屋子里去。那大如棉花的雪、那小如米头子的雪,都喜欢和我们细银子玩,淘气地钻进我们的头发根里、颈子里。更有不怕冷的小伙伴,把雪放进嘴里。白雪给晒坪里盖上了一床白被子,我们在白被子上留下脏脏的小脚印。雪不会怪我们的,等我们走后,雪又轻柔地给晒坪再盖上一层被子。
何止是晒坪里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被子哟。站在晒坪里往四周围看,屋顶上、收割晚稻的水田里、弯弯曲曲的小路上、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山上,全都是白茫茫的。连天连地纷纷扬扬地下过一场鹅毛大雪后,天,放晴了。暖融融的阳光照在雪地上,雪儿一点点的瘦了。灶屋屋顶上的雪瘦得最快,从屋檐上嘀嘀哒哒地往下掉。晚上,风在门外呜呜地叫,拍门、打窗子,好像也要挤进屋子里来暖和暖和似的。哪里进得来呢,门窗都关得铁紧铁紧。风儿愤怒了,奋力地拍门奋力地打窗,最后怒气冲冲地走了。屋子里的人才不管风儿有多生气呢,他们在暖暖和和的被窝里,做着香香甜甜的美梦。
一觉醒来,或几觉醒来,再打开门看。天呢,屋檐下的冰凌子都赶上阿妈炒菜的锅铲把了。小水坑里、小水沟里,都结了冰,远处的山、山上的树,全都银光闪闪。央求阿爸或阿妈,从屋檐给自己拗一根冰凌子。冰凌子冰手啊,可我不怕,拿着不肯松手不算,还放进嘴里去咬,咬得嘎嘎地响,跟吃蚕豆一样。谁说我们小时候没有吃过冰棒?这不是冰棒么,比冰棒厂出来的加了这个料那个料的冰棒还地道呢。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经历那样的冬天了?阿爸过世后,我就再没有在老家过冬了,算来有二十三年了。城里的冬天,少雪,近几年,根本就没有下过一场透雪。报纸上写、电视里讲,左一个暖冬右一个暖冬,把人的心都暖毛了。现在的冬天,就跟骟了的牛似的,没一点牛性。太阳要死不脱气似地挂在天上、风有气无力地贴着地面走、雨或者雪躲在王母娘娘的瑶池里,爱俏的年轻姑娘们依然可以穿着裙子在大街上张扬、男士们则里面穿件保暖内衣外罩一件夹克抖派头。家里头的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想要一家子人围炉烤火聊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机械地敲着一些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文字,心里头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闷得慌。
怀念故乡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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